第51章(第2/5页)
“秦砚北,是你害死你母亲的。”
“如果不是怀了你,当时矛盾爆发,她本来可以选择跟我和平分开,没有孩子的话,秦家不会对她那么执着。”
“如果不是生了你,她各方面的状况都不会那么急速滑坡。”
“如果不是你强行带我在那天去看她,她也就不会崩溃到死。”
这些话比诛心更残忍恶毒,他的精神彻底坍塌,才年纪那么小的孩子,口中泣血,冷冷捡起一边的高尔夫球棍,狠戾地敲断了秦煜的手骨。
从那以后,他满身仇恨和攻击性,憎恶有着血缘的父亲,憎恶整个秦家,原本出身尊贵等着做继承人的太子爷,没多长时间后就被秦煜忌惮又厌烦地送出了秦家。
走的那天,是他生日。
生日,是母亲含恨忍痛生下他,注定了走向绝路的日子。
是他再也没有家,永远独自挣扎和流浪在这个扭曲世界上的日子。
在放逐他的小镇里,他是有名的魔童,周围有孩子的家长把他当鬼,当毒药,生怕自家的小孩儿沾上半分,不止一次商量着把他扭送去少管所关起来,只是凭着他的眼神,就断定他一定会伤人甚至杀人。
但没有人肯收押他,他连个能来签字的家长都没有,最后那些人只能暗地里咒骂,说他没家教,没人要,这种对别人造成威胁的恐怖孩子,早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秦煜也这么说过。
秦家很多人都明里暗里这么说过。
可他偏偏要活着,病痛折磨的时候没有医生治疗,也不懂吃药,全靠忍着扛着挨过来,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狂躁和抑郁交替,还随着年龄增长,开始伴有妄想。
但他那时候的妄想,从未想过或许这世上会有一个人喜欢他。
他想的,都是别人恨他,厌恶他,盼着他消失,会拍手笑着看他死。
他不知道自己在固执地等什么,只是偶尔深夜里抬头看天,群星闪烁,也有几个瞬间曾经想,能不能也有一颗星,照一照他,说不定就不会那么孤独,深冬腊月里,也不会冷到打颤。
小镇离山近,他像山里的孤狼一样沉默长大,身上伤痕无数,精神心理在小小年纪也已经千疮百孔,他坚持上学,没钱就去赚,知道自己有飞行器设计的天赋,就不分日夜地拼命钻研。
他混进过秦家的飞机制造基地,凭本事给秦煜制造大麻烦,让秦家那一次损失惨重,秦煜气到失态,派了一堆人来抓他,下的命令是往死里弄。
他站在屋顶大笑,少年清瘦笔挺的身形被风吹透,笑得肆野不驯,又穷途末路。
精神的折磨太痛了。
他不想发作,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作,别人的恶意,他甚至分不清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妄想。
他只知道,从未有好的事情降临在他身上过。
到最后,他的结局一定会如他们期待的那样,不得好死,反正镇里的医生也说了,这种心理病如果得不到治疗,严重起来,到最后多半都会自杀。
死就死吧,也没什么可留恋,反正他天空里的星星永远都是黑的,从来没有亮过。
直到那天,他严重发作,为了不在暴躁时候打伤人,于是弄伤了自己,半身血地穿过了镇子后面那座有桃树的山,浑浑噩噩去了山对面的县里。
走在路上,别人怕他,像看怪物那样看他,他索性撑着力气跳上一截矮墙,踩上屋顶,挑着最僻静的路线漫无目的走,听着脚下各种瓦片和木板的咯吱声。
那是个傍晚,他被一个金属把手绊住,在染红的天色里,低头看见一扇老旧的天窗。
他无处可去,无家可归,这个世界再大,都与他没有任何联系,他像一个戴罪的囚犯苟且活着,只在这一刻发现了一点点乐趣,于是鬼使神差蹲下身,掀开了那扇窗,夕阳透进去,照亮昏黑的小房间。
也照亮了小床角落里,无助抱着膝盖,奄奄一息的小孩儿。
她床边有饭,看样子早就凉透了,床被仔细收拾过,但也残留了一点掉下的米粒,显然被挣扎抗拒过。
门并没有上锁,甚至还开着缝隙,她不是被关起来的,她只是关住了自己。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夜风开始凉,他穿着单薄的衣服,身上血迹已经干透。
两个孩子,一个孑然一身地站在屋顶,一个形单影只地蜷在角落,却被那晚的夕阳串联,框进同一个世界里。
他低头审视自己,没有什么见面礼,只有经过山里时,摘下了一把小桃子。
于是他好奇又耐心地把轻飘飘的小桃子丢向她,具体几个,在当时也没有数,只知道是他所拥有的全部。
那晚他没有回去,就躺在她的屋顶上,明明不认识,没有正式见面,可好像知道下面有一个人跟他一样挣扎地活着,就没那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