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曲四 宿命(第5/8页)

舒曼也趴着向下看,问他:"你是从第几个桥墩跳下去的?"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第十七个,你呢?"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怕死啊,其实自杀的人比任何人都怕死,因为害怕,就来回地在桥上走来走去,数桥墩,数栏杆,你不是这样的吗?"

"我是第二十一个。"舒曼回答。她并没有说明是因为什么跳下去的,不说叶冠语也知道,除了林然,还能有谁让她放弃自己的生命?"听说前几天这桥上被捅死了一个人。"舒曼忽然想起这件事,报纸上看到的。

"哦,死了人。"叶冠语点点头,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真是个不幸的消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惋惜。

舒曼就是看不惯他这德性,想绕开走,他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上哪去?既然见了面,我请你喝早茶吧。""谢了,我已经吃过了。"舒曼甩开他的手。

"小曼,你对我有成见。"叶冠语打量着她说,"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我这人不大会奉承人。"

"叶先生太抬举我了,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谈不上谁得罪谁。"舒曼冷着脸,根本不拿正眼看叶冠语,转身就走。叶冠语也没有叫住她,只在背后说了句:"看在林然的分上,你也不应该这么对我……"

她一愣,停住了脚步--

扭头怔怔地看着他:"你,你认识林然?"

他淡然一笑,依旧是很从容的样子:"何止认识,我们曾经是故交,怎么,杜长风没有跟你说吗?"

"他没有跟我提过,你真的认识林然?"舒曼恍恍惚惚地打量着叶冠语,目光哀戚,有点灵魂出窍了。一提到林然她就这样,叶冠语不由得有些灰心,别说他,就是杜长风,也别想轻易取代林然在她心中的位置。他神情变得凝重起来,邀请她:"找个地方聊聊吧,老站这里吹风,你会病的。"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舒曼忙不迭就答应了。叶冠语更是暗自懊恼得不行,之前对她做了那么多,竟然抵不过他嘴里一句"林然"。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犯傻,十几年的痴恋,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心里根本没有任何容纳他人的空间。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一直是个很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而且他也绝不会放弃,否则就等于是将她拱手让给那个疯子。

叶冠语的车就停在河岸的花圃边,阳光下显得格外招摇,据说整个桐城仅此一辆,流线型的车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摆在路边盛气凌人不说,看那车牌就让人吐血,"1888",真够他发的!如果是平常,舒曼打死也不会坐上去,但他是林然的故交啊,只要是跟林然有关的人和事,她都会想亲近,她乖乖地坐上车,一言不发。

桐城久负盛名的西子茶楼。

叶冠语并没有在大厅落座,而是将舒曼带到了自己的VIP包间,这是他长期包下来的,用来招待重要客人。举止优雅的服务生替他们端上热气腾腾的咖啡,又摆上精致的糕点和水果。"请慢用。"服务生露出训练有素的微笑,轻手轻脚退出房间,替他们带上门。舒曼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上,也不在咖啡上,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叶冠语,等着他告诉她有关林然的事。叶冠语却不慌不忙地为她在咖啡里加糖,又将糕点端到她面前:"先吃点东西,我看你脸色发青,估计没吃早餐吧。"

"我不想吃,你快说:你跟林然到底是怎么回事。"舒曼急不可耐。叶冠语笑了起来,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跷起腿,避重就轻:"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过去跟林然是朋友,还是很好的朋友,他去世的时候我正在法国,没有赶回来。"

"就这些?"舒曼很失望。

"你认为还有什么?"叶冠语目光闪烁,他其实是很偶然地说出林然的名字,并不想多谈,过去的事对他而言想都不能多想,那是心中不可磨灭的痛。舒曼却不甘心,说:"可我从来没听林然说起过你,从来没有。"

叶冠语反问:"你认识他多久?"

"十三年吧。"

"我八岁就认识他了。"

"……"

舒曼瞪大眼睛。

叶冠语直直地望着她:"很意外吧?林然,还有杜长风都不曾对你说起过我,对不对?还有你哥哥,都不会说!林家、你们舒家,我的名字就跟瘟疫似的,他们避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跟你说?我也不想说,小曼,真的不想说,过去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你不要逼我,不要让我回到过去的痛苦中去好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唯一可以给你肯定回答的是,我跟林然的确是好朋友,他是个好人,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好人,尽管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们……分开了,但这不影响我对他的评价,他去世后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