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清白
盛霜序租住的房型是一室一厅,他一个单身汉对住所的环境要求并不太高,加上他过惯了节俭穷酸的日子,即便存款还有很多,他便还是能省则省。
沈承安只想与盛霜序共处一室,他不愿独自一人睡在客厅里。
沈承安说:“老师,我晚上总做噩梦,我想和你一起睡。”
盛霜序没有拒绝,便在卧室的地板上铺了层被褥。
夜里熄了灯,盛霜序躺在床上,听着不远处沈承安平稳的呼吸声,无名的烦躁再度涌了上来。
他不该对沈承安这样好的——就算沈承安真的淋在雨里死掉,说到底也不管他的事,他本想从沈承安身边抽离,却莫名其妙地越陷越深。
寂静的夜里,盛霜序忽然想点一支烟。
盛霜序本以为沈承安已经睡了,当他从床上坐起时,地板上的沈承安也轻轻翻了个身,转到了盛霜序所在的方向。
沈承安张开眼睛,小声问:“老师,你还没睡吗?”
盛霜序不想理他,探脚去踩床边的拖鞋,他的脚趾距离沈承安的脸颊很近,差点就踩到了沈承安的头发,沈承安也不知道躲闪,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
盛霜序还不大适应沈承安的失明,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看不见,即便盛霜序拿刀对准沈承安,沈承安也只会一动不动。
夜晚总会助长内心中阴暗的滋生,盛霜序掐了掐手指,压抑住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危险的想法。
他早就已经从萎靡和绝望中振作起来,他有自己的生活、家人和朋友,他不会再为了沈承安毁掉自己的后半生。
沈承安不值得。
沈承安并不知道盛霜序心里在想什么,他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即便铺了一层褥子,地板依旧硬得硌人,他只能试图叫自己稍微舒服一点。
没能得到盛霜序的回应,沈承安有些失落,但他还是很乐意和盛霜序说话:“老师,我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帮不上你的忙。”
“但你可以去翻翻我背包里的那个小册子,这个好像是我失忆之前留下的笔记,小邱和我说,我以前在上面写了很多东西。”沈承安说,“小邱叫我保管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妈妈也不行。”
一提起那个小册子,盛霜序心中的无名火就稍稍被压下了许多。
失忆前的沈承安还在调查宋铃雅,说明玛利亚至少最后一次见面时没有撒谎,宋铃雅此事确实不是沈承安所为。
尽管希望很渺茫,盛霜序还是透过那小册子上杂乱的笔记,隐隐看到了恢复清白的曙光。
盛霜序不晓得沈承安这项调查的具体进展如何,但至少得叫他恢复记忆。
“我也想看看上面的东西,只可惜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沈承安说。
——可是,该怎么才能叫沈承安想起来呢?
沈承安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盛霜序没听进去他的话,满脑子都变成了宋铃雅的事情。
他下床往外走,从床头柜里摸到了打火机与烟盒。
沈承安听见声音,茫然地支起身体,说:“老师,你要去哪啊?”
失明后的沈承安面对周遭一切他看不见的变动时,总产生强烈的不安全感,这股患得患失投射到盛霜序身上,就变得相当胆怯和粘人。
“你先睡吧,”烟盒里只剩下两三只烟,盛霜序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就把它捏皱了,“我去个卫生间。”
盛霜序并没去卫生间,他披了件外套,抱着烟灰缸走去了阳台。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味道,雨后的温度不高,微风吹过时,冻得盛霜序一个激灵。
盛霜序的头脑因这冷风清醒了些,他叼着烟嘴,熟练地点起了火。
夜空中没有星星和月亮,黑暗中就只燃起这一丁点火光,和远处昏暗的路灯遥遥相对。
盛霜序吐了口烟圈,白烟在空中飘了一会儿,很快就被冷风给吹散了。
他打开手机,再给玛利亚打了一通电话。
盛霜序清楚这个时间点或许会影响玛利亚休息,但现在主动权在他手里。
玛利亚要处理很多事情,她还没有睡下,事关沈承安,无论她有多忙,也不会错过盛霜序的电话。
盛霜序索性开门见山地问:“夫人,他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玛利亚说:“随着时间应该是可以慢慢恢复的,但具体得多久,我不能保证。盛老师,他并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他只是选择性忘记了一些东西,如果是您的话,一定能够打开他的心结的。”
“避免情绪的波动,他的眼睛也才能恢复正常……”
盛霜序并不关心沈承安什么时候能恢复视力,他打断玛利亚道:“为什么只有我才能叫他想起来?”
“盛老师,虽然我很不想承认,”玛利亚苦笑着说,“他醒来那段时间满嘴都是您的名字,如果不是他这么执着的话,我也不想一直麻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