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紧张(第2/3页)

视线里那条胳膊也被风吹得飘摇,陆周瑜把他张开的手拨到一边,微弓下腰,手掌钳住他的胳膊肘,把人向上一提。

夏炎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变得僵硬。

陆周瑜问他:“能走了吗?”

还未回过神似的,他脸上一片空白,闻声仓促地笑了笑,“谢谢。”

刚到室内不久,外面便传来窸窸窣窣的雨声。

夏炎原本倚在沙发旁,听到声音又走到阳台门边,两只手掌盖在眼睛上,贴近玻璃向外看,“还真下雨了啊。”

陆周瑜瞥见他的动作,一时觉得好笑,外面又没有太阳,遮月光吗。

下雨天也没有月亮。

看了会儿,夏炎转过头,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留下一团边缘柔软的白雾,“你怎么比天气预报还准。”

陆周瑜在茶几下翻找热水壶的电线,闻言头也不抬道:“我妈教的。”

总算在抽屉中找到电线,他拿起来准备去试试,一起身,就看到夏炎斜倚门框,一脸抱歉地看着他:“不好意思。”

“喝水吗?”陆周瑜抬脚往厨房走。

两人配合总算把尘封的热水壶通上电,一时间,室内只剩下电器运作的声音。

热气源源不断涌出,夏炎趴在岛台上,声音有些模糊:“你猜我下午去医院之前,在展厅碰到谁了?”

“谁?”

“沈如老师。”

名字有些耳熟,夏炎在一旁适时提醒:“双年展的主策展人。”

海城的双年展历史悠久,被业内公认为国内最具国际影响力的艺术展览之一,每两年举办一届,下一届将于次年三月在海城美术馆开展。

陆周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三五分钟后,开关自动弹起,水开了。

缭绕的热气四散开来,夏炎开口问道:“要是沈如老师邀请你去参展,你会留下参加吗?”

陆周瑜把洗好的玻璃杯摆上岛台,“等她邀请我再说吧。”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假设,双年展作为亚洲最重要的国际展览,早在去年年底就已经定下选题,现在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但谁也没说破。

“先别往杯子里倒,”夏炎劈手夺过壶把,“第一遍煮开当消毒了。”

他站的位置离水壶有一段距离,猛地伸长胳膊,条件反射地“嘶”了一声。

手一松,水壶砸在台面,一汪水从壶口荡出来。

再次准备去拿时,陆周瑜握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掀开袖子,看到手肘处血糊糊的一片。

血液已经凝固结痂,但有一道半寸长的口子,像是二次开裂一样,硬化的边缘敞开,露出鲜红的肉。

想到在花园拉他起来时,拽的也是这条胳膊,陆周瑜眉头蹙起,“受伤了怎么不说?”

“去医院路上摔的,”夏炎低头扫了一眼伤口,似乎也没预料到这么严重,“我以为只是淤青。”

陆周瑜抬高他的胳膊,把袖子卷至大臂,凑近去看伤口,虽然伤得不深,但还看到其间夹杂的碎石子。

“去医院吧。”

“洗一下就行,”夏炎说:“你家有酒精吗?”

“医院有。”

“这点儿小伤去医院也太夸张了。”

陆周瑜眯了眯眼,不再坚持,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的食指曲起,用指节去刮伤口上附着的砾石,感受到手下的胳膊猛的一僵。

他放轻动作,“很疼?”

“不疼,没什么感觉了。”

视线从夏炎略显苍白脸上掠过,停留他在搭在台面上的手指,手背弓起,指节泛白,似乎是在极力抑制颤抖。

“不疼你抖什么?”陆周瑜戳穿他。

“好吧,是有点儿疼。”夏炎松垮地笑了笑,“不过我手抖不是因为疼。”

石子差不多清理完,陆周瑜收回手,没太在意他的话,只当他在不好意思,如同多年前总不承认自己怕黑一样。随口问了句:“那是因为什么?”

“我在医院跟你说过啊,”夏炎的指头蜷了蜷,“疼不会手抖,紧张才会。”

重新烧上热水,陆周瑜垂下眼,发现指尖有抹深红,是一滴已经干涸的血,应该是处理伤口时沾上的。还未来得及抹去,就在热气袅袅中听到夏炎补充:“我在紧张,你看不出来吗?”

他搭在台面的手指十分用力,着力点在指尖,血液全涌上那一处,洇出一团含蓄的红痕。

陆周瑜把视线挪到他脸上,“紧张什么?”

夏炎一愣,随即笑得粲然,“你把我带回家,不是想跟我睡觉吗?”

两条街外有座风烛残年的寺庙,每逢农历十五的零点,便通过醇厚古朴的钟声,荫佑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人。

那声音深沉而遥远,在现代化的城市中显得有些突兀。

钟声的余颤散尽,陆周瑜把指头往台面上的水凼里一沾,指尖的血块霎时晕开。他没有抹去,指腹按上夏炎的手背,自掌骨开始,一路流连到伤口之下,划出一道艳丽的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