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诛邪请神君(二)(第2/3页)
武陵弟子各个面色煞白,不堪其辱,邪魔拿着岑蹊河当肉盾,这诛邪阵竟是再发挥不出半点效用,众弟子往后退开,露出中间端坐阵心的薛灵镜。
薛灵镜阖着双目,似是不见不闻,他双手合在一处,左手食指指天,中指搭于食指之上,其余三指捏莲瓣,挺于右掌掌心。
石头眼尖地瞅到他掌心那两个见血的红指印,摇了摇头,心里夸了自己两句——能把薛灵镜逼成这样,可真是了不得的能耐。
神像前的香火似是被剑风吹动,又徐徐燃起来,一缕青烟笔直地竖起,延伸到目力所不及的高处。
石头向小狗一样动了动鼻子,忽然觉得鼻尖一痒,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喷嚏,喷了岑蹊河一领子。
岑蹊河:“……”
院内忽然狂风大作,失了晚春的和煦绵柔,夕阳为乌云遮盖,昏沉沉天地间乍响一道春雷。
“不肖弟子薛灵镜妄请尊驾,”薛灵镜躬下身,徐徐道,“薛灵镜自幼入武陵门下,赖师门之拥立,二十执掌武陵,三十得驭明镜,誓护佑弟子,光耀门楣,然如今,武陵有倾覆之危,大患非我等可敌……”
石头不知他在干什么,却隐约听出是在说自己,有些委屈地瘪瘪嘴,心道:我哪儿有这么厉害,也没想倾覆你们门派。
“师尊!”岑蹊河忽然低喊一声,“……三思!”
薛灵镜微微一顿,却没停下:“……灵镜虽不才,却不可任门人枉死而无所举,任弟子受辱而无所为……我武陵外可尽物,内亦尽诚,奉请仙君显圣,诛邪魔以绝后患!”
他话音一落,诸弟子紧接着应声:“奉请仙君显圣,诛邪魔以绝后患!”
连喊三遍,那兜头的暴雨便倾落下来,修仙之人本可不受雨水雷霆侵袭,只是这场雨却把二十数名弟子连同薛岑二人浇成了落汤鸡。
“好家伙,请我最怕的那个来克我……”石头总算隐隐约约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是他顾不得这些,只对着水塘里自己越洗越白的脸欲哭无泪,想着要找张桌子钻到底下去,岑蹊河却按紧住了他的肩膀,咬着牙赤红着眼睛看着他,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石头:“诶老兄,我不,唉,我真不是,真没你们想得那么厉害,配不上这么大阵仗啊!”
没人理他,又一道天雷披落,银火乍现,“轰”的一声,庭内神像忽然崩开,碎成粉石,取而代之的,是悬立于厅中的一抹虚影。
除石头外的众人齐齐抬头,继而“扑通扑通”跪落在地:“恭迎仙君——”
石头怔了怔,这才随大流地抬起头来。
那人影半悬在空中,身着玄白,如一团晕开的水墨,头戴红翡朱冠,脚踩白云锦靴,一双乌沉沉的眼睛深如古井,若仔细瞧去能看见里头深藏的一抹碧色,只是此时这双眼睛低垂着,只能看到黑如鸦羽的睫、高挺的鼻、还有两抹薄而色冷的嘴唇。
这张仿若精雕细琢的脸当得起“天人之姿”四字,俊美不失威仪,居高临下,不怒自威。与镶金嵌玉的雕像不同,他浑身上下除一顶朱冠只黑白两色,辅以锋锐沉冷的眉眼,仿佛硬毫作画,寥寥数笔,已浓墨重彩。
众人心仰神服,俱是又惊又喜,只有薛灵镜一人,脸色略略发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仰视仙人的目光带了些不安。
第三道天雷落下,将薛灵镜的脸印得惨白,庭下惊呼,只见半空中武陵仙君虚影正缓缓隐去,竟一眼也不曾看那一院的祷民。
薛灵镜霎时双肩一颤,“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
敬神不礼。石头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四个字来。
所谓敬神不礼,就是仙圣认为请仙者“礼数不周”,不顾请托,自行离去——然而请仙者如何可能礼数不周,无非是位高者率性而为,并不想卖这个面子。
然而敬神不礼对请仙者而言,却是一条重罪。
石头踮起脚去看薛灵镜,后者平躺在地上,唇喉血流不止,一身灵气衰如草枯。
他看了眼就别开了头,玩了会手里的半截木剑把手,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见那武陵仙君似要乘着夜色而去,天边隐隐有了放晴的迹象,他忽然纵身跃起,持着半柄木剑,往仙君颈上削去!
众人都看傻了眼,不知这疯子为何天堂有路不走,非要去闯一闯那地狱门,只见武陵仙君陡然睁开双眼,一双深碧色的目中闪过一丝银光,那半柄木剑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了一般,“咔嚓”一声,碎成了一地木屑。
石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冲仙君咧开嘴,像个闯了祸的小孩般尴尬一笑。
武陵仙君忽然动了,庭下薛灵镜亦止了咳,勉力抬起头去看,但见仙君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点向石头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