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第2/2页)

“消气消气,师兄不是说了么,叶仙尊是有急事。”早习惯师尊易怒,谁也没太将他的“怒气”当回事,宫不妄大大方方地拿来茶壶,替师尊将茶杯斟满,无不敷衍地随口劝哄了他两句,便好奇地转向了徐晏清,打听道:“他可说了是什么急事?”

“唔,好像说是……”徐晏清不动声色地将原本搁在桌上的手臂放了下去,假意忖道:“说是首宗下令让清查各宗,看各宗内是否有人在修习禁术……”

“什么?”宫不妄眉峰高高一挑,目露疑惑,“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查这个?”

秦逢亦稍稍沉了脸:“这是怎么一回事?”

“貌似是有哪处出现了异象——”徐晏清微一摊手,面色坦然地转述起了“替生门”一事。

有宗人暗中修习禁术可是足以惹得风云惊变的大事一桩,不仅其人要被截断根骨,废去修为后逐出宗门,就连其所在的宗门亦会受牵连,秦逢与宫不妄无不皱眉听得专注,而在听见那句“阳气虚旺、阴气虚无”时,秦逢几乎是立刻便把视线投向了秦念久。

这还是今夜自众人聚在复晓堂以来,他第一次将视线放在秦念久身上,言语间质问之意亦多过关切:“你身上的怨煞之气可还安定?”

怕是师弟道心不稳,遭了怨煞反噬,才引得“替生门”阴阳失衡,宫不妄也赶紧望了过去,面上难掩担忧:“师弟?”

早料到他们二人会作如此猜想,徐晏清并未跟着看过去,只垂眼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眼底情绪晦涩不明。

顶着师尊与师姐四道质询的视线,秦念久应得淡然:“一切如常。”

说着,他轻轻抬手,自掌中具象出了一股灵气用以佐证。只见丝缕极致精纯、纯粹无物的薄蓝灵气如蛇般盘踞在他掌心,似有生机般徐徐缓流。

得见这般,秦逢虽还是肃着面容,但终归是放下了心来,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说罢便将视线收了回去,偏头向徐晏清续问起了替生门有异的详情。

什么替生门替死门、有异无异、禁术不禁术的,只要与师弟无关便好……宫不妄听师尊喋喋地抓着各样细节追问个不停,只觉得兴味索然,忍不住摇了摇头,托腮笑道:“左右与我们观世宗无干,管它作甚。”

同样是自幼入宗门,她却最得师尊欢心,早摸清了他的脾性,一句话说罢,又抢在他怒而开口前学着他的语气将他的话堵了回去:“是是是,替生门有异,即是于苍生无益。师尊向来心怀天下、心系苍生,诸事自当要以苍生为重,毕竟我们观世,所观的是世间疾苦哀愁——”

“……”秦逢实则并没未当真动怒,却还是板起了一张脸,横眼瞪她:“多嘴!”

“呀,说好话竟也无用。”宫不妄故作受惊地往徐晏清身后巧巧一挪,“师尊又怒了!师兄救我!”

将眼中的宠溺掩藏得极好,徐晏清笑得无奈:“你啊……”

……

师徒三人坐在那旁谈天笑闹,仿佛只有当他们看向秦念久时,他才存在,此外的时候他只静静坐在那里,像个局外人。

几缕冷风自窗隙中透入,将趴在他身旁小睡的衡间拂弄醒了过来。

衡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到自己竟睡着了,慌忙一个激灵立起身子,嗫嚅道:“师尊、我……”

秦念久淡淡看他一眼,并没出声责怪,只道:“乏了,便回房歇息吧。”

……是自己睡迷怔了么?怎么竟从师尊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体恤……恍惚间还以为是谈仙尊在同自己说话,衡间只当自己是睡懵了,拿手掌轻拍了拍自己的面颊,片刻后才点头应道:“……是,是。”

他站起身,正欲依言退下,忽又有些犹豫地停下了脚步,小声唤道:“师尊——”

秦念久闻声抬眼看他,口吻仍是漠然:“何事?”

心说方才果然是错觉……衡间张了张嘴,本是想提醒师尊后日便是四月初一了,但远望了眼师祖他们,话到嘴边终还是咽了回去,摇了摇头,“无事。”

夜阑静,复晓堂中灯火仍明,微冷夜风携薄雾柔柔穿堂而过,拂过堂中正说话的人,融入了窗外的云絮中,化作了虚无——

待那阵风再度旋起时,黑夜变作白昼,盈满笑语的复晓堂内已然无人,而不远处的生云台却人声纷扬,嘈杂鼎沸得似能蒸腾出热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