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第2/3页)

谈风月被他“呜呜”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忍无可忍地拿银扇硬敲了他一记,“办正事!”

是在梦中,被这么用力敲了一记也无甚痛感,秦念久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呲了呲牙,“还说呢,明明是你一直在问旁的……”

提起正事,自然是要严阵以待的,他驳完这一句,便登时收放自如地敛起了神情,放眼自足下一直蔓延至天际的白,“说寻线索,可我看这儿就只有一片白啊……莫不是雪原?”

谈风月轻踩了几步,而后摇了摇头,“我看不像。”

国境至北处确有一片茫茫雪原,他曾去过那里一回,白雪连白天,纯白无界,可这里既无碎雪如星落,也无北风吹面寒,并不像是身在一片雪原之中,倒像是身处一片混沌空茫。

往各个方向看去,皆是一片虚白,他沉吟片刻,“四处走走看吧。”

秦念久也有此意,抬步与他并肩。

天地白茫,不见前路。他们慢走慢看,应是已走出了很远,却不知为何,仍是走不出这片白茫之地,像是徒被困在了这片虚白中一般。

满目皆白,初看还好,看得久了便觉晃眼。谈风月尚还能忍耐,秦念久却简直快被这上下净白给刺瞎了眼睛,时不时便把视线往一身天青的谈风月身上挂,以此来缓解眼部的不适,嘴上则天马行空地胡乱猜测道:“——都说死时身尽空,难道这是我临死前所见?还是梦中梦,生前的我梦见了一片雪地?或者是……”

往常几次造梦,都有如重临其境一般,线索皆是摊在眼前的,这次却越走越没头绪……他困惑地歪了歪头,喃喃道:“莫非是出了什么差错,没能入梦去?不应该啊,都试了那么多次了,该是十拿九稳的才对……”

说着,他偏头看了眼谈风月,“你面上也是絮的没错——”

谈风月看着这面貌清晰、眉眼深邃的阴魂,忖道:“不然就先出梦去,再进来试试?”

如此盲走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早些时候放话说出“就此作罢”的那副冲劲早已泄去了大半,秦念久点点头,稍显气馁地拿伞尖随手划拉了一下如浓雾般凝在眼前的白茫,正准备起念出梦去,却乍然听见有窸窣模糊的人声入耳,不过转瞬便又重归了寂静,仿佛是他生出了幻听一般。

……怎么了这是,还带闹鬼的?他僵僵转头看向谈风月,“……你可听见了?”

谈风月显然也听见了方才的异响,蹙眉看着他手里的黑伞,“你再划一次试试。”

秦念久赶忙依言提伞,在眼前胡乱挥了两下,果然又听见了几声嘈杂。

包覆着天地四围的浓稠白色似是被黑伞上的怨煞之气瞬息间割裂开了几道,远远白茫之外,依稀似是有人声、有人影,也不过转瞬,便又随着重聚在一块的浓白消失了影音。

啊?原来是有声音画面的吗?不过是被白雾隔绝在外了?

不消多说,连眼神都无需交汇,两人只顿了半秒,便默契十足地各自挥伞扬扇——

果然,被黑气或是灵气划开的白雾一分既合,能从中短暂且隐约地看见远处有人影幢幢,似是有各样画面拼接在一处般,还有各样难辨的声线交叠相融。

……既是有画面的,怎没直接呈现在眼前?秦念久百思不得其解地远眺着那道道一瞬即逝的朦胧色彩,“这——”

不等他多此一言地问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谈风月掂了掂手中的银扇,“这次试试划大一些,看能不能闯过去瞧瞧。”

秦念久一贯行动快的,谈风月话音初落,他便运足了气,狠狠将黑伞一挥——浓白聚合得极快,得抓紧时机才行——聚于伞尖的怨煞之气犹如长鞭一般,准且锐利地将满目苍白割开了一道裂口。

裂口乍开,他便一抓谈风月,想也不想地就欲往里直冲,却猛地顿住了脚步,眼中骤然涌满不可置信,“怎么会——!”

谈风月亦是略略瞪大了眼。

不见前几次划开白雾时所见所闻的画面声响,被划开的裂口中只有一片切实浓重的无尽深黑,像有生命一般飞快地扭动着,往裂口外急速溢出,侵染了原有的浓白。

事态遽变。

那扭动着的深黑好似泄洪一般喷薄外漏,不过一息工夫便已浸没了整片浓白的空间,秦念久明明紧抓着谈风月的,却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深魇?”,手中便是一空。谈风月更是连他面上的诧色都没能看清,就被那深黑盖过了眼前,摄住了呼吸,腕上亦是一松。

……

……

下坠,无尽的下坠。

分不清耳畔接连炸响的究竟是呼啸风声还是尖厉的鬼哭,失重感紧紧束缚住了秦念久的手脚,教他连挣扎都不能,只能在一片深黑中不断疾速往下坠落,脑中思绪胡乱纠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