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3/4页)

他无比心虚地打哈哈,“啊,我就是一转生阴魂,前尘往事都随风了,能看见什么?不过些模模糊糊的画面罢了,睁眼梦散,记也记不清。”

“倒是老祖你,”他将矛头一转,回指谈风月,带着几分试探地道:“又看见什么了?”

若是大方地答话也就算了,这副遮遮掩掩的态度反倒更令人生疑。谈风月看他的眼神愈发有深意起来,礼尚往来地答:“也记不清了。”

秦念久:“……”

说假话,便向来只能得到假话,罢罢罢。

破道已死,再在这儿呆杵着也不是个事。左右也铁了心不再与谈风月同路了——他咔咔松了松脖子,肃了肃神色,正准备找个由头与谈风月和和气气地就地话别,蓦地眼睛一瞪,慌慌张张地反手抓住了谈风月,失措道:“眼珠子!那眼珠子没了!”

才记起这茬呢?谈风月斜他一眼,右手一翻,将袖中灵匣拿了出来,打开予他看,“在这里呢。”

秦念久定神一瞧,见那眼珠子居然正安安分分、乖乖巧巧地躺在灵匣之中,连挣也不挣,若不是上面仍覆着层薄薄煞气,都快教人忘了这是只实打实的魇怪了,不禁咋舌:“……这,它是自己躺进去的?”

他还道这眼珠子合该趁乱逃了,不知要躲到何处去作乱呢,谁知竟会自己跑回来寻死——

谈风月不动声色地往正忙乱的玉烟宗人那边望了一眼,“大抵是知道这处宗人甚多,要逃也逃不出多远吧。”

见识过了狰狞可怖的大煞、教人倒足了胃口的破道,再见这一双光洁剔透的眼珠,倒觉得稀松平常了。秦念久拿指尖戳了戳躺在匣内一动不动的眼珠,大着胆子把它拾了出来,放在掌中看着,揶揄道:“啧,还是个识时务的。说吧,想要个怎样的清净死法?”

不是他过河拆桥啊,虽说这眼珠在破道一事上帮了他们一把,眼下又态度乖顺良好,可撇开它自身便是个魇怪不提,光说它灭了陈家满门这一条,死罪便是难逃。

谈风月垂眼看着那眼珠,思索了片刻,突然道:“倒不如,你将它收了?”

秦念久一呆,“啊?”

“稍算一下,这眼珠之所以要灭陈家满门,是因它被镇于封阵之中,以自身血肉少说保了陈家三世荣华,”谈风月拿折扇抵着下巴,不缓不急地一一算予他听,“封阵恩及全城,甚至连从城中过路的都能得到荫庇,数十年来难计做出多少功德,而它灭了陈家满门,是报自身被镇之仇,属它自己平了一桩因果,再说陈家——”

“打住打住,”秦念久脑筋转得不如他快,听他说没几句就有些跟不上了,只能尝试概括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功过相抵有余,它罪不至死?”

谈风月略一点头,“嗯。”

他稍向后撤半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秦念久,“嗯,左右都是怨煞,你把它收了,于它有恩,于你大补——”

“……不是,”秦念久终于听明白他说的“收了”是个什么意思,僵着嘴角笑道:“合着你是说,让我把它给吃了?”

谈风月又是一点头,“以形补形。”

秦念久:“……”

谈风月理所当然地道:“你不也是个煞怪么,别说是吞个魇怪了,就是生吞活人也不出奇吧。”

“……”这人莫不是对眼珠子有什么癖好吧?秦念久嘴角直抽,“多谢老祖提点,奈何我没这么好的胃口——”

一句话还没贫完,那边叶尽逐的一声唤就横插了进来,“哎,我说你们两个,需不需要——”

像是嫌丢人似的,他将话音一吞,疾风一样卷了过来,待凑近了才别别扭扭地续道:“……回去的路有些远,需不需要将你们一并传回客栈?”

不知为何,方才这两个贼人连破道袭脸都不慌不乱的,此刻却……那个穿青衣的倒还好,只是面色有些奇怪,而那个穿锦衣的则是连脸都红了,不知是躁的还是臊的,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连连摆着,口中直道:“不用,不用……”

没等叶尽逐再开口,那穿青衣的也开了腔,“多谢,不用。”

“……”

合着是他自作多情了呗?呸!不识好人心!叶尽逐心觉尴尬,脸也有些红了,狠狠瞪了他俩一眼,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了,“呸!不识好人心!”

“……”

秦念久目送着那少年如疾风一般又卷远了,才动作僵直地把背在身后的手抽了回来,摊开了手掌,颤颤道:“……可别给握碎了……”

方才叶尽逐来得急,他生怕让他瞧见这对眼珠,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便想也不想地将手紧紧一攥,藏在了身后——这眼珠的本体说到底还是两坨血肉,以他的手劲,给攥成泥了都有可能。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他手掌中的眼珠已然没了影踪——逃了?不,是变作了两团氤氲成球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