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页)

谈风月并没接过来,只拿眼睛粗粗一扫,就拿扇子格开了他的手,转开脸道:“天顶有缺,地脚赘余,朱墨不纯,断漏四处……这什么脏东西,拿开,不要污了我的眼睛。”

……方才摘别人眼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反应这么大呢?秦念久无语地看他一眼,收回了手,“能看出来这人是想画出张破障的符,只是这成品……着实惨烈了些。”

何止惨烈,他都快心疼起这沓被画废了的黄纸了。

“嗯……”他拿指腹一捻上面的朱墨,“大概是在半个多月前画就的。那药呢,是什么时候的?”

谈风月给出的答案十分精确,“十四日前。”

秦念久便点了点头,“时间也差不多对的上。看来给出这药方的,和画出这符的大概率是同一人了。”

“拿来治眼翳病的么……”谈风月模糊生出了个猜测,却没妄下定论,只道:“走,去看看其他屋子里有没有同样的东西。”

两人动作很快,毫不拖泥带水地分头探过十余间屋子,于空地中碰了头。

果不其然,家家户户都能搜出同一人所画的黄符,房中后院也能找见相同的药渣。

捏着手中成摞的黄符,秦念久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面色不太好看,“还差一个地方没探。”

谈风月了然,“罗刹私的屋子。”

无需费心去寻,路上那“温瑜”公子挣扎拖出来的蜡迹仍在,指引二人踏进了巷尾的一间小院。

小院面积不大,里面只有一间茅顶砖房,却被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檐下的竹凳上搁着一个绣绷。

竹制的绣绷绷着块红绸,谈风月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绣了一半的彩燕双飞栩栩如生,被风干的雨渍污了颜色。

暖得醉人的火光透窗而出,站在窗边可以看见屋内点满了红红白白的蜡烛,粗的有碗口粗,细的有手指细,不少已经烧尽了,留下一滩滩干硬的烛泪,烛泪旁落满了血渍,半干不干,还算新鲜。

秦念久收回视线,又看了眼院里晾晒着的衣衫,“是这里了。”

“应该是了。”谈风月放下绣绷,推门而入。

风卷得烛火狠狠一跳,摇曳着迎接来人。这屋子很小,一眼即可望透,谈风月步步避开地上蜡烛,走到横梁之下,扶正了翻倒的矮凳,抬眼望向梁上系着的东西。

秦念久站在他身后,也抬起了头。他方才探过罗刹私脖颈上的勒痕,因而并不惊讶,“她是自缢而亡的。”

梁上挂着的是条再常见不过的素色布单。他一挑伞尖,将那布单划开,摘了下来,轻轻一抖,就看见了上面落着的一抹暗褐,像朵开败后腐烂的红梅。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女子含怨求死,其怨之重,甚至于化身成了罗刹私呢……想起罗刹私方才厉声连连大喊的那句“怎么还是看不见”,秦念久垂眼看着手中的布单,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你说,人为什么要点蜡烛?”

谈风月走到桌边,拿起了一个绣着桂花的旧荷包,随口答他:“为了照明。”

手里的荷包已经褪了颜色,绣图样的针法也还稚拙,他扯开系绳,倒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枚小木牌。小木牌有些旧了,却被保存得很好,上面刻着“天尊护法”四个篆字。

总觉得这木牌方才在哪见过……他略一思忖,突然隔着袖子拉过了秦念久的手。

秦念久正在屋子里东张西望,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哎哎,仙君自重!”

无心理会他的疯言疯语,谈风月拿扇子一挑他的衣袖,果然看见一枚同样的木牌被条红绳穿着,正系在他腕上。他盯着他腕上的木牌,皱起了眉,“你这原身……似乎与罗刹私关系匪浅。”

秦念久的手被他抓着,尾指烫得异常,却又挣他不开,只好任他握着,没好气地道:“早猜到了!就不说她一直“温瑜哥哥”地叫了,村里那些人灯皆是被一击毙命,我这原身却还能一路逃到神殿中去……我猜她可能根本都没想着要杀他。”

不做兔子,不做莲花,要做可以长生的鲛人——他猜想罗刹私该是损了神志,只以她那被扭曲了的思维来行事,却不知道挑人筋络、剜人膝骨也会教人丧命吧。

而同样的,“陈温瑜”的残念也一直在阻碍着他的动作,不让他伤害那罗刹私……这样一对怨偶,可比话本里写的要复杂多了。

“好了,松开松开!”他不爱被人抓着,用力地甩开谈风月,几张黄纸却随着他的动作从袖中飘了出来,被谈风月截在了手中。

“这是什么?”秦念久揉着被捏痛的手腕,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而后便是一愣。

虽然还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比起从农户中搜出来的那些黄符,从他袖中掉出来的这几张显然要新得多,该是近两日才画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