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4/5页)

在四五岁之前,其实外公外婆对令琛也还行。

虽然当初他们极力反对自己女儿周盈嫁给令琛那一穷二白的爸爸,盼着女儿能凭借美貌给他们找个大富大贵的女婿,可惜架不住女儿寻死觅活。

刚结婚那段时间,他们看令琛的爸爸令喻吉不顺眼,没给过好脸色,当众辱骂也是有的。

但令喻吉脾气好,没计较过。

后来令琛出生了,老两口见是个漂亮的儿子,终于有了点好脸色。

但没几年亲戚家的女儿嫁了个富商,没少在他们眼前炫耀,于是老两口的心态又不平衡了,让令琛的爸妈没带好烟好酒就别回娘家,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

令琛爸妈的感情是真好,直到孩子十岁那年,两人还蜜里调油跟新婚夫妻似的。

一个是卫生所的护士,一个是纺织厂的会计,日子算不上富贵,但平淡幸福。

就连卫生所的医生都经常说羡慕周盈,老公每天都来接下班。

但年轻小夫妻哪儿有不吵架的。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两人因为一些小事拌嘴,互不搭理到上班。

到了傍晚,令喻吉回到家里还在生闷气,也就没去接周盈。

可偏偏就是在那一天。

周盈在下班回家路上,出了车祸。

意外在这个平静的日子突然到来,除了至亲,其他人只是叹一声可惜。

而令琛的外公外婆,或许是真的心疼女儿,或许是美梦终于彻底破碎,哭天喊地地指着令喻吉的鼻子骂到了周盈出殡那天。

原本就沉默木讷的令喻吉至此话越来越少,也很少在人面前提起过世的妻子。

只有令琛知道,他的爸爸在后来的日子辗转反侧,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后来肇事司机的赔偿和卫生所的抚恤金下来了,外公外婆全拿走,一分钱都没给他们父子俩留。

令喻吉从没上门去要过。

他心里有愧,这是他仅能做到的补偿。

就这么过了一年,令喻吉的精神经常恍惚,不是做饭忘了放盐,就是弄错日期,周六还催令琛起床上学。

原本以为,时间是和良医,终会抚平父子俩的伤口。

谁知时间有时候是庸医,它不作为,让伤口慢慢溃烂,悄然腐蚀五脏六腑。

也是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纺织厂的账务出了问题,足足两万块钱的收支对不上账。

一层层排查,似乎都没纰漏,问题就只能出在会计身上。

令喻吉百口莫辩,解释不清。

好像又回到了周盈去世那天,一群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吞钱,骂他不要脸,骂他肮脏。

就那么突然地,令喻吉突然捂着头,蹲在角落里,哭得满脸鼻涕,一遍遍地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既然会计都承认了,事情也就有了结果。

他们拿走了家里仅有的存款来补缺口,然后把这个罪魁祸首踢出了纺织厂。

只有令琛知道,在那之后,他爸爸还是一遍遍地念叨。

“是我的错……都是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对着窗外,对着墙角,对着垃圾桶,对着客厅的遗照。

“是我的错……”

没几天,街坊邻居都知道,令家那个男人疯了。

成天嘴里念念有词,傍晚就衣衫不整地朝卫生所跑去蹲着,烦得人家报了好几次警。

那个时候的外公外婆在干什么呢?

令琛只去找过他们一次,在最难的时候。

但他连门都没敲开。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不知是外婆还是外公,又或许是他们嘴里那位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表哥,从窗户扔了一根啃完的玉米棒出来。

后来是令兴言的爸妈把给孩子上大学的存款拿出来,让他带爸爸去医院看看。

尽管于事无补。

比起伯父伯母的救济,令琛对那根玉米棒的印象更深。

好像砸到了他的头上,也砸碎了他对这家人最后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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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温书在楼下站了十来分钟。

她看见楼上有灯光,小区的环境也好,不知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正转身想走,却见门厅走出那对先前在校门口见过的老夫妻。

还真是他们家亲戚啊?

老两口没注意站在路边的祝温书,只一路骂骂咧咧地离去。

寒风中,祝温书只听到模模糊糊的“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这些词汇。

她收紧围巾,迈腿走了进去。

单元门是需要门禁卡的。

恰好这时候有其他住户出来,祝温书便没按铃。

电梯里,她还有点忐忑。

万一人家真有什么不太好的场面,她现在过去合适吗?

思考间,电梯已经到了楼层。

祝温书深吸一口气,秉承着来都来了的中国人美好品德按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