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3/4页)
而那名女子则满头是汗地躺在茅草织成的草床上,花容月色尽失光华,疼得直咬唇,咬破了流了血都浑然不知。
肖倾挑了挑眉,疑惑道:“这是要生产了么,可是她好像没怀足月份吧。”
陆谨之看了他一眼,没去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而是凉凉道:“她是在强迫生产。”
陆谨之走过去,拿着手帕虚虚替女子擦去额上细密的汗水,眼中闪烁着莫测的光。
那一瞬间,肖倾有种错觉,仿佛陆谨之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这人是他的母亲,知道他们血脉里的秘密,但从怀疑里回神,看清陆谨之的眼底,确是看着陌生人时的神色。
洞中潮湿又阴暗,并不适合生产。
胭儿在一旁急得来回踱步,眼泪婆娑:“姑姑,我还是出去给你寻个产婆来吧,这样不行,你会难产的!”
女子死死皱着眉头,但她居然还能硬挤一个笑安慰别人,虽然比哭还难看。
她没东西抓,只好紧握成拳,指尖深深刺进手心的肉里,她蒸腾雾气的眸子依然那么明亮,那么决绝:“不要出去,胭儿,麻烦你帮我把小刀用火燎一下。”
胭儿顿住脚步,面露绝望:“姑姑,你真的要......”
女子点了点头,汗水大滴大滴划过苍白的脸颊,她又重复道:“麻烦你了。”
胭儿闻言,眼中的泪水终于汹涌而下,她的心脏在颤抖,在痉挛,她跪在地上,颤抖得拿起早已备好的小刀放在蜡烛上消毒,一边消毒一边哭,但她咬着牙,没泄露一点哭腔,她怕自己的哭声太难听,会扰了姑姑的心绪,让姑姑更加难受。
咽下喉头千斤重的哽咽后,她才喃喃地开口道:“姑姑,你确定,能成功吗?我......我只在书上看过,从没人,更何况,还是你自己......”
那声音里的惶恐藏不住,说到后面,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语音消弭无声,却扎根在心里。
女子疼得闷哼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立刻就会消散:“会成功的,胭儿乖,把刀给我。”
然而胭儿到底是个小姑娘,哪下得了如此狠心,小刀拿在颤抖的手中,差点就要扔在地上,她看着姑姑朝她伸来的手,看着姑姑眼中的决绝,眼泪如同破了闸的洪水。
陆谨之呈虚影之态,跪坐在女子身侧,温柔地替她擦去额头的汗水,但现在那名女子哪还有心思察觉这些,只是坚毅地注视着胭儿道:“胭儿,把刀给我。”
外面,有一道声音水波般荡进了洞中,是一道陌生低沉的男人嗓音,因为提着灵气传播的,是以即便隔得很远也能清晰得听清:“楚秋萍!你一时不出现,我便杀这里百人,你若一直不出现,我则杀尽所有人!”
胭儿听到这恶魔的声音,终于再拿不稳那沉重的尖刀。
最后,那柄小刀,终究是放在了女子的手里。
胭儿流着止不住的眼泪,看向烛光下脸色苍白的女人,想办法说服她:“姑姑,其实,这里的人不都是虚拟的幻象嘛,其实......他们死了,也没什么,我们出去后,他们就活过来了。”
可是她说这话,自己都心虚得很,她跟这里的人一起相处了好几个月,当她们在扶桑若木里时,这里的人们也都仿佛从机械运转中活了过来,对于胭儿这个从没接触过仙道、朴质的少女来说,他们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对于女子来说,又何尝不是呢,而且她总归是要和外面那人做个了结的,只是现在猝不及防,只是现在提前了而已。
女子没有迟疑,打开里衣,看着鼓鼓的肚皮,含泪微笑着,做完一系列处理后,手握着刀,狠绝地插进了自己的血肉中。
肖倾侧过身,不忍去看后面发生的事,他已经能预料到那残忍的一幕了。
肖倾从没见过,这样刚烈,这样绚烂,像是烈火烤着美酒,蕴育在酒意里诞生的女子,不给自己留丝毫的退路,决绝得在死路上一往无前。
烛火昏暗,阴风过堂,灯芯发出噼啪的炸响,胭儿在这样的沉闷死寂里,终于因那一声轻微的噼啪声而忍不住,哭出了声。
呜咽的声音,像是隐忍的钝痛。肖倾闭上眼,屏蔽了视觉,听觉就越发明显。
他听到利刃撕裂皮肉的声音,听到女子疼痛至极,压在喉间的痛哼,然而这些声音都掩藏在胭儿崩溃的哭声中,一点也不真切,仿佛是假的,虚幻的,因为这世上恐怕再无女子能做到这份狠绝,下得去这样的苦手。
最后,所有声音都戛然在利刃落在石地时的脆响,万籁俱寂,世界死一般的苍白。
剥腹产子,还是自己亲自动手,这是怎样的酷刑?
皱巴巴的小孩被母亲从温床里强硬取出,由于未足月份,他的气息很弱,仿佛下一刻就不会再呼吸,他像所有刚出生的小孩一样脸皱成褶,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很难受,但他哭不出,他那样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