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4页)
这世上,没有谁对谁好是必须的,这么多年,她能在那个家源源不断的释放自己的勤劳与无私,就也能随时收回自己的纵容和宠爱。
人心不足的黑窟窿,忘恩负义的促狭鬼,往后也别想她在那个家能给什么好脸!
老太太越想越恨,恨到极处,又为自己无限悲愁起来。
那个家,住着年轻不懂事的媳妇们,鸠占鹊巢,啃她的肉,饮她的血汗,连一丝肉糜都不放过;可闺女这,毕竟是女婿挣钱养家,女儿的腰板始终挺不直。她一个丈母娘,在这日久天长的,也不是事儿,可怜自己,一把年纪竟落得无以为家了。
女人,一辈子庸庸碌碌,生的孩子,是自己的,却也不是自己的。儿子大了,是儿媳妇的。女儿大了,是女婿家的。自己打年轻时,辛苦一辈子挣下来的家,成了儿子儿媳妇的享乐窝;而到女儿女婿家呢,自己又成了外客。
女人啊,往前几十年,还低贱的不配拥有姓名。
老太太想起自己早已作古的母亲,缠着小脚,名唤翠莲,可墓碑上,荒凉刻着的,只有:曹秦氏。
兄弟姐妹们,这几年,相继走得只剩下自己。
如今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也不会再记得母亲的名字了。
女人啊,真是到老,终其一生,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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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褪去最后一抹潮红,天就只剩下蓝紫的暗。
段汁桃坐在沙发前,一面给母亲缠毛线,一面看着电视里的肥皂剧。
新电扇吹得毛线在风里抖动,一根根毛绒长线,像琴弦一样被撩起涟漪。
“这会就准备打毛衣啊?”吾翠芝吃了晚饭惯来喜欢上单家的院子溜达,头几天段汁桃的娘家妈来,听说来北京是为了瞧病,便不大好意思在人家家务缠事儿的时候上门讨嫌。
昨天中午,看着她们娘俩兴高采烈的挎着手从医院回来,就知道段家老太太这病,多半也只是小毛病。
这不,到底闲不住,又上单家这点卯来了。
段汁桃和她要好,便也不见外,起身招呼的意思都没有,手里依旧来回缠着毛线,直呼:“翠芝大姐,沙发上挑个空地儿你随意坐,瞧我和我妈收拾毛线把家里乱的。我妈打毛衣手艺比我好,趁着她在的时候,翻一翻星回去年短了的毛衣,把袖子接长些。”
吾翠芝也不客气,屁股往沙发上一挪,挑了个能吹着风扇的角度坐下。
问候两句:“婶子,听汁桃说您的身体没大碍,我说也是,咱们庄稼人的身体瓷实,哪那么容易说倒就倒呢?”
几天下来,吾翠芝爱和段汁桃唠,老太太也不脸生了,便和她拉起家常:“没事儿,等入秋了,天凉快了,上医院做个小手术,我就能好。汁桃说,院里种的黄瓜是你去年留的种儿,我还没见过结的这么好的黄瓜秧子呢!”
吾翠芝说:“是我们家老张替我厚着脸,去跟农学院的袁教授拿的,听说他们实验室今年筛选培育的黄瓜种更好!”
闲唠几句,吾翠芝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哀叹起气儿。
段汁桃知道她是对晌午华秋吟那事,打探的有眉目了,问道:“华老师在医院里还好吧?”
吾翠芝撇了嘴,摇摇头,惋惜的说:“听说送到医院的时候,临门一脚,大出血了,后头抢救,子宫都摘了。”
段汁桃听得脸色煞白,连子宫都没了,这女人还成女人么?
何况华秋吟和曲一郎这样的年纪,又是半路夫妻,往后的日子,该多难啊……
“小华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学校派了三四个领导过去慰问,孩子没了,听说曲老师倒还好,伤心归伤心,毕竟是男人,总不好人前过于失态。只是华老师,麻醉一清醒,知道孩子没了,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都断了几回……就这样,旁人哪还敢告诉她,子宫也摘了,啊?”
段汁桃手里缠毛线的动作慢了下来,心也跟着一起揪着,说:“是不好和她说,小月子也要养好,本来就上了年纪才要的头胎,再知道这事,双重打击,这人还有活头么?”
老太太也搭嘴说:“孩子没了还能再怀,只是这撒种的地都没了,你让牛耕个什么劲儿?”
吾翠芝应道:“可不是这个理么?”
想起自己之前还说过华秋吟婆婆的坏话,眼下也愧疚同情起来,“曲老师他妈,一把年纪也可怜。千里迢迢的从四川赶来,一个老太太,普通话都说不利索,愣是一个人倒火车,倒到了北京。眼下儿媳妇掉了胎,往后也再没指望了,这时候谁还顾得上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人生地不熟,居然也摸到了医院,浑浑噩噩的抱着曲老师痛哭大哭。”
哽了一声,“那老太太心肠也怪好的,倒不计较小华之前的那些事儿,只一个劲的扇自己嘴巴子,说全赖她自己贪心,要不是她贪心在食堂多打肉,小华也不会被臊得自己亲自去打饭,更犯不上被姓冯的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