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第3/4页)

对方也不说是哪里的电话,谁打来的,一转身就走了。敬渊不与那男仆计较,他匆匆地站起来,走了一步,又回到书桌前,胡乱把那个圈涂去了。他住的这间院子没有安电话,要是想要通过电话找他,那必定是前厅客室里那一部,而这个号码,敬渊只告诉过一个人。

敬渊兴冲冲地走进客室,捧着听筒“喂”了一声,那端的人还没有说话,敬渊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那阵快乐是止也止不住的,直至这一刻,敬渊的一天才算是彻底的完整了。

电话里传出一道清亮轻快的声音:“小六哥,出来游绣湖吗?”

敬渊本预备了好些话想问,但一听到这句话,那堆问题立刻都变得不重要了,他想也不想,干脆地应道:“好。”

对方轻轻的笑了几声,柔声说:“那我派人来接你。”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是怕敬渊会推拒。敬渊向来不愿意让任何人发现自己与温家少爷有密切的来往,如若被他的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利用这段关系,借着这把梯子攀附上温家。

敬渊绝对不会容许这种可能,这个人是他的,这段情也是独属于他们的,谁都不能插足。

他步履轻盈地回到房间,换了一件新制的长衫,又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镜子里的他面孔昳丽,身形修长,眼睛映着明亮的灯光,那里面也灿烂一片,哪里都是澄明的,晴朗的。十七岁的他本早已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不过在这一刻,敬渊的年纪仿佛又轻了,他满心欢喜,正准备赴一场约会。

或许是夜里的缘故,车子开得很快。敬渊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绣湖边的路灯已经全部熄灭了,只余下月光雾一般笼在湖上的亭台四周,与泛着波澜的湖水溶在一起。一名穿深灰色西服的少年靠在亭外,他虽比敬渊小三岁,个子却拔得很高了,只是身形仍旧单薄,在月色下的影子像只纤细的鹤。

敬渊快步向他走去,唤道:“璧和!”

那少年闻声转过头来,是副端丽俊美的面貌,唯独一双眼睛是锐利的,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他望见敬渊后,顿时露出了笑容,这次终于是一个少年的神态了。

敬渊只和对方分别了一日,却像许多天都没能见到他。两人面对面地站着,敬渊这才发现璧和的眼睛里有细细的血丝,一副没有好好休息过的模样,眉毛不禁皱了起来,低声问:“你不是陪你父亲去豫山了吗,怎么回来的这样快?”

璧和笑吟吟地回答:“我自己先跑回来啦。”

说完,他又歪着头打量敬渊一阵子,忽然垂下眼睛:“你下个月就要走了,我……”

余下的话璧和就不愿再说了,一提到离别,敬渊的心也空落落地往下坠去,喉咙哽住了,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沉默了片刻,璧和忽然一抬头,又对他微微一笑,主动抓住了敬渊的手,带着他往湖边走去。

璧和的声音在他身旁说道:“小六哥,你到法国之后,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光阴悄然流逝,两年过去了,敬渊身在法国,正对着一张空白的信纸发呆。他撑着下巴,一件一件地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不知璧和怎么样了,温家发生了那样大的动乱,就连在法国的温家三少爷都赶了回去,璧和能应付他吗?

上一封信里璧和让他放心,可敬渊根本不能放心。他准备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就买船票回国去,他们已经两年没有相见,敬渊不想再等到第三年。

敬渊还没来得及落笔,却有一封来自国内的电报先到了。看清它的第一眼,敬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接到了璧和的死讯。

敬渊满脸汗水,倏然粗喘一声,睁开了眼睛。铺天盖地的黑暗压过来,他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剧烈地喘息着,梦里的绝望依旧没有从他脑中散去,敬渊抬起一只手,用力地按在脸上,他的睫毛湿透了,眼角处有水痕与汗水混在一起。

有人忽然在床边问道:“你做噩梦了?”

盛敬渊霎时转过头去,看见一道单薄纤细的影子立在夜色中,离床不远。对方的轮廓被黑暗模糊了,可敬渊知道这是谁。

他猛地扑过去,把那道影子拽进怀里,对方被他吓了一跳,重重地推他,怒骂道:“盛敬渊,你发什么疯!”

盛敬渊不管不顾,他抓着那人,一手胡乱地撕扯对方的领口。那人起先挣扎了几下,语调严厉地斥责他,不过推拒的力道却越来越小。盛敬渊最终扯开了对方的衣襟,借着一缕微弱的光,他看到那人线条细致的锁骨中间,缀着一颗纤细的,小巧的红痣。

狂乱的心跳终于开始放慢,敬渊将额头抵住那颗红痣,靠在对方怀里。他不肯说话,只伸出手臂,紧紧地、狠狠地搂住那人的腰肢,再也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