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2/2页)
温鸣玉将脸往他颈间蹭去,半晌才发出一声温软低微的“嗯”
许久之后,何凌山才从对方的语气里琢磨出那点撒娇的意味。他是最受不住这个的,当即沦为一个底线全无的人,只想使出浑身解数来惯着怀里的温鸣玉。不起床就不起吧,反正若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温鸣玉手底下的人总会再来敲门。
他们这一觉足足睡到了中午,等到何凌山再睁眼时,房间里仍旧一片昏暗。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卧室的飘窗正对着一株老树。即便是在天寒地冻的时节,这树仍旧枝繁叶绿,将昏沉的天光也染成了黛青色。被染色的光线静静穿透纱帘,只够照亮床前一小块地方。
温鸣玉醒得似乎更早一些,正撑着头在仔细地打量他。看见何凌山望向自己,温鸣玉的眼睫轻轻一动,漏下来的两束目光晦暗幽深,就像窗外的天色。他突然抬起一只手,用指尖触了触何凌山肩后的一小块皮肤,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由于刚刚睡醒,何凌山的脑筋转得很慢。他懵懵懂懂地跟着抚上那里,直至摸到一道凸起的疤痕,这才反应过来,心虚地回答:“刀伤……没有碰到筋骨,很快就痊愈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巧又无所谓,让听他解释的那个人不至于太在意。不料温鸣玉听完之后,脸色反而更加冷肃,又将手移至他的小腹上,沉声问:“那这里呢?”
他问的是何凌山两年前为营救杏莉挨的那一枪,这次何凌山不能再用轻松的态度来遮掩,他认输似的,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我知道分寸的。”
温鸣玉不为所动,只道:“自己的性命,也是可以用分寸来掌控的吗?”
何凌山很怕他这副长辈的派头,好在很快他就记起,现下自己与温鸣玉的关系,已经不能简单地以长辈和后辈来论处了。想通这一点后,何凌山把心一横,干脆环住对方的脖颈,挺起身子去亲吻温鸣玉的唇角。没有亲几下,那个冷峻的长辈就消失了,温鸣玉用手掌抵住他的下巴,想瞪他,却忍不住先笑起来,轻声道:“不许用这一招蒙混过关。”
话虽是这么说,但温鸣玉此刻的表情,显然证明他已经成功地蒙混过去了。何凌山不敢得寸进尺,便老实地趴在温鸣玉胸前,像作什么保证一般开口:“以后不会了。”他对上温鸣玉的视线,极轻极快地露出一个笑容:“我听你的话。”
平日里何凌山的脸上很少出现任何表情,这样明朗得几近甜美的笑更是难得一见。褪去那层老成的伪装之后,他变得如同任何一个为意中人倾倒的普通青年一样,腼腆又迁就,宛如一颗悬在叶尖上的露水,轻易就可以看透。温鸣玉明明年长他十几岁,此刻却是被迁就,被好言好语哄着的那一个,他竟被何凌山笑得耳根隐约泛起了热度。这孩子实在太懂得讨好他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源于本能,而就是这份本能一般的不刻意,才更加让温鸣玉难以招架。
温鸣玉仓促地转换话题:“该起床了,我要吩咐叔和改一改船票的时间。”
听到船票两个字,何凌山才意识到——今天就是温鸣玉启程回燕南的日子。他的好心情瞬间被冲击得七零八落,要他此刻与温鸣玉分开,简直相当于挨上一枪那样难受,他立即坐起身,也不笑了,只用两颗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改到……什么时候?”
温鸣玉却没有回答,他径自下了床,走进侧间更换衣物。何凌山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又追问一遍:“明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燕南?”
“没有规矩。”温鸣玉一边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扣起衬衫,一边再度和何凌山计较起这个称呼来:“我是你的长辈,怎么可以总是这样称呼我?”
他刚处理好领口的纽扣,动作忽然一顿,旋即对着镜子稍一侧头。在温鸣玉洁白修长的脖颈上,层层叠叠的红痕花瓣一般贴着耳根延伸进领口中,懂的人只需看到它,就知道它是什么来由。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遮住这片痕迹后,温鸣玉回过头,又瞥了何凌山一眼。
何凌山被他看得十分羞窘,正想道歉,又听温鸣玉背对着自己道:“你去见一见那位收养你三年的先生,他现在一定有很多疑问,就等你回去向他解答。”语罢,他停顿片刻,才接着说道:“还有半个月就是新年了,既然你不想当温家的小少爷,那作为温家的新太太,你也理应在这个时候和我一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