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戏:爱若有他生 06(第7/8页)

  窗户外面是个露台,我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水,关了床灯,端着杯子踱到露台上。

  一觉睡醒发现心上人就躺在身边,一番周折我却只敢摸摸他的头发,摸摸他的手臂,现在连初中生都不这样谈恋爱了。可想想又觉得挺浪漫,有多长时间?两分钟还是三分钟?也许聂亦一生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黎明,不会知道我在他熟睡时充满热望地看着他偷偷抚摩过他。我胡思乱想,如果他一生都不知道,那实在是有点儿可惜,所以……要是有一天我先他一步离开人世,其实可以把这件事录在一只录音笔里告诉他,告诉他曾经有那么一个黎明,有那么一个三分钟,以及我觉得那三分钟的时光非常温柔,值得珍惜。

  其实我有很多事情都想告诉聂亦,只可惜我们俩的关系,很多话只要开口就是结束,很多事只要开始就是结局。

  喝完水又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手脚都被夜露浸得冰凉,我才做贼似的推开落地窗,又做贼似的将窗户关上,再做贼似的拉好窗帘。屋子里登时漆黑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把自个儿吓了一大跳,我赶紧将窗帘重新拉开一点儿。

  床边突然传来一点儿响动,墙灯乍亮,聂亦靠着一只靠枕屈膝坐在床边,姿势和动静都不像是刚起来,显然已经在黑暗里坐了有一阵。

  我将玻璃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问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答非所问:“听到你在外面哼歌。”声音里带一点儿刚睡醒的沙哑。

  五分钟前我的确哼歌来着。

  我松了一口气,踱步到吧台给他倒水,边倒边抱怨:“我哼得应该很小声,看来窗户不太隔音。你喝温的还是凉的?刚睡醒还是喝点儿温的吧……”

  他拿灯控器调开吧台灯,道:“你没有必要为她们感到难过。”

  我抬头问他:“什么?”

  他答:“岳母说你一难过就一个人待着哼《玫瑰人生》。”

  我语调欢快:“笑话,别听我妈胡说,我十七岁才学会唱《玫瑰人生》。”

  他道:“幼儿园时唱《蓝精灵》,小学唱《外婆的澎湖湾》,初中唱《明月千里寄相思》,高中学会了《玫瑰人生》,之后就一直唱《玫瑰人生》。”

  我沉思:“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是会唱好多歌,还是不同类型的。”由衷感叹:“我真厉害。”

  他平静道:“转移话题这一招对我不起作用。”

  我嘴硬:“有些歌难过的时候可以唱,高兴的时候也可以唱一唱嘛。”喝了口水。“笑话,我会为芮静难过?”

  他看着我:“你喝的那杯水据说是倒给我的?”

  我低头一看,赶紧另拿杯子准备重新倒,他隔着老远指挥我:“不用换了,就那杯吧。”

  我捧着杯子把水给他送过去,他抬手接过杯子,示意我坐旁边。

  聂亦向来作息规律,生活健康,从不抽烟,偶尔饮酒,注意维生素和水分的摄入,几乎精准地保持着每天两千毫升的水分摄入量。

  他从容地一口一口喝水,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道:“好吧,刚才的确有点儿难过。”我一派轻松。“不过现在已经想通了,我难过的东西也很无聊,你一定觉得可笑,所以没必要说给你听,再说我也揍了她,这事就过去了……”

  他打断我的话:“不,说给我听。”

  我顿住:“说什么?”

  他放下杯子:“让你难过的东西。”

  我怔了好一会儿,他微微抬眼,耐心等着我,墙角的加湿器悄声运作,袅袅水蒸气似薄雾又似轻纱。

  我撑着头,良久,我说:“聂亦,我很感谢你。”

  这次换他怔了一下,他问我:“谢我什么?”

  我说:“那天芮静去找你,你给她开了门,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理她,不过因为她是我表妹。昨天表姨妈和芮静一起来你们家,为什么婆婆会让她们进来,让她们在会客室一闹就是几个小时,也不过因为她们是我家亲戚。而昨天下午……”我抬眼看他。“可能连面都不出现,让褚秘书和律师直接处理这件事更像你的风格,但你出现了,还亲自给了解释,也不过是因为她们是我家的亲戚,就算再无理取闹,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给予。”我总结:“所以我要感谢你,聂亦,你很尊重我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