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终章 问心
清晨, 宋先生总是提前五分钟醒来。
枕畔的青年仍在甜甜地酣睡,日出的时候,新鲜的阳光依旧洒在他的脸上, 将那张逐渐褪去青涩的面庞照亮。
这一幕给予宋先生难以名状的幸福。
新的太阳升起了, 你还在我身边。
宋先生吻了吻青年被阳光照得略微透明的脸颊, 轻声说:“每过一天, 我都觉得自己比前一天更爱你。”
青年柔软的脑袋在他颈间胡乱蹭, 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应答:“嗯......”
突然,睡梦里的人双脚一蹬,大惊失色地坐起来:“师傅师傅快往回开!我准考证没带!”
“宝贝醒醒, 你大学毕业快一年了。”
在约两年的时间里,南岸以425分的优异成绩通过四级,写完论文顺利从学校毕业, 找到了一份朝九晚五月薪5000离家近且双休的工作, 成功由校畜过渡为社畜。
过渡的空窗期,他捡起贝斯,和黑大帅等一干好友组了个名为“东南西白”的乐队,写过几首歌, 跑过几场商演,在音乐节上露过面, 在选秀节目中和家人打过招呼。
乐队人气渐旺, 竞争也愈发激烈, 年轻的小伙伴们溜出排练的地下室, 并排躺在深夜星空下呼吸清新空气。有人打着哈欠说, 我好像玩够了,你们呢?
大家不谋而合。遂解散乐队,急流勇退, 结婚的结婚,工作的工作,流浪的流浪,开琴行的开琴行。于是乎,南岸的高光时刻结束了。
南岸还是那个平庸的南岸。每天踩着点上班,数着秒针下班,做着庸碌的工作,前途一眼望得到头,会私底下骂骂咧咧吐槽领导傻逼,也会因为迫不得已的加班而遗憾推拒爱人的约会。
父母出首付,给他买了套省城近郊区的小平层。南岸看效果图看得眼花缭乱,兴高采烈地装修了小半年,邀请宋先生参加新居Party。
宋先生以工作为由推辞。
无论从哪个方面考量,他和南岸的关系都难以平等,坦然地说,是宋先生占据颠覆性优势。
一生很长,而人的情感是如此琢磨不透。宋先生无法保证他们能快乐地度过每一天,但至少希望南岸在因为他而委屈难过时,可以找到一处他从未涉足的避风港。
所以他始终不去干涉南岸作为单独个体的私人空间,甚至刻意保持安全距离。
如果南岸想工作接触社会,他赞成南岸去求职,在面试前为其系好领带,整理着装,即使在他看来,那份工作毫无价值领导还思路清奇;如果南岸觉得太烦太累不想上班,他就不经意间提一句辞职休息会儿吧。
越是如此,南岸越对他没有防备,相处时的一言一行都无声地透露出,这个人完全属于他。即使有工作有私宅有兴趣爱好和社交圈,南岸还是属于他,永远不会从他的世界离开。
一旦解决吃穿住行,南岸的物欲之低使他几乎不会缺钱,却也不会拒绝宋先生昂贵的礼物,不管喜不喜欢,每次都乐呵呵地收着说谢谢。他的脑回路很简单,宋先生送给他礼物,肯定是希望他收下和喜欢,而不是等着他问价值多少钱。
至于缺钱的时候,细致的宋先生总是能及时察觉,并以某种温和的方式提供援助。
在南岸的生活里,宋先生扮演着平庸的角色。他会接送南岸上下班,听南岸津津有味地讲解公司八卦,参与南岸的朋友聚会,大方收下南岸父母的新年红包。南岸哥哥为生意焦头烂额时,他偶尔出言提醒几句;小妹独自在异国他乡遇到麻烦,他会低调地找人处理。
一言以蔽之,他们之间的差距暂时没有为任何一方,带来难以忽略的烦恼。
脑瘤似乎带走了所有的病痛,两年来,南岸连换季感冒这类小病都没生过,身体素质好得惊人,但还是被宋先生强行拖着去做繁琐的定期检查。
有的人把控制当成保护,有的人将保护视作控制。宋先生有很多的耐心,他只在三件事情上不容抗拒:他关心南岸的身体健康,提防南岸的情绪崩溃,决不允许南岸离开他。
宋先生说不清这算是控制还是保护。
逆向的意定监护公证并不顺利,南岸这个粗心大意的家伙竟然把宋先生重新找律师拟定的协议完整看了一遍,死活不愿意签下那些涉及到财产的条款,直到宋先生将它们一一去除。
南岸告诉宋先生,对于自己几斤几两,在危机面前是个什么德行,有自知之明,他贫瘠的专业知识没办法保证他能在紧要关头作出正确的抉择,没必要因为信任就把一切交付给他。
闻言宋先生一怔,还未来得及深入思考,南岸又滔滔不绝地讲起,如果他死得比宋先生早,那就拜托宋先生在他的坟头种上一棵美丽的花椰菜,一定要记住是花椰菜不是西兰花啊。
公证完意定监护协议,他带南岸去见父亲。南岸紧张极了,像是要去见什么只手遮天的老魔头,一路上忐忑不安抓着他的手,既期待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