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勇敢特权

宋科长和翁小徒弟的周末全扑在这起突如其来的凶杀案上了。

所幸案情并不复杂,凶手显然是个看多了刑侦剧的半吊子水,行凶时没忘了戴上手套,但戴的却是一双乳胶质手套,在门把手上留下了残缺的指纹。

指纹修复结合受害者社会关系一排查,周日一大早凶手就落网了。

周天下午,翁施去刑侦队旁听案况总结。

这是一场很典型的情杀案,作案动机再简单不过,凶手求爱多年未遂,抱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变态想法,将受害人残忍地溺死在了浴缸中。

翁施十分怅然,他看了受害者的资料,是个非常优秀的Beta姑娘,硕士毕业后加入了一个公益组织,一直在为性别平权做斗争,呼吁Beta也应该被看见。

随着平权意识的觉醒,这些年来已经有许多人为了维护Omega的权益而奔走,相较于Omega的“显性弱势”,鲜少有人关注到Beta的“隐性弱势”,在探讨平权时对Beta的忽略,本身就是一种极端不公。

翁施特别难受,心里和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似的,既难受一条无辜的生命被摧折,还有点别的难受,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喉咙口堵得慌。

他想和宋科长聊聊,请宋科长帮他开解开解,回了物证科看见宋科长正在鉴证室里忙,于是拉来小马扎,也不出声,就安安静静地坐门边等着。

宋尧处理完鉴定报告出来,见翁施坐在门边,手肘撑着膝盖,两只手掌托着腮,和个缩成一团的小鹌鹑似的,活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宋科长还以为小呆瓜又在自个儿找什么乐子呢,脱了白大褂扔进消毒篓,脚尖踹了踹小马扎,打趣道:“坐这儿干嘛,差二十块钱买回家的火车票啊?那你好歹搁个空碗啊,不然我钱扔哪儿?”

翁施仰起脸,眉心打了个结,瘪了瘪嘴,喊他:“宋老师。”

宋尧一怔,蹲下身:“在,怎么了?”

翁施使劲搓了搓脸:“王乐乐还那么年轻,才二十九岁。”

王乐乐是受害者的名字,乐乐,听着多喜庆吉利啊,怎么没能保佑她度过平安顺遂的一辈子呢。

“心里难受了?”宋尧理解这种心情,但宋科长实在不怎么会开导人,他轻轻捏了捏翁施的脸,笨拙地安慰道,“我们能做的都做了。”

“她让我觉得——”翁施哽了一下,呼了一口气才接着说,“感觉我就是挺没用的。”

鼻子痒痒的,翁施特别用力地揉了揉鼻头,笔尖揉得通红。

“怎么没用了,”宋尧直接在他身边坐下了,“和我说说。”

翁施坐在马扎上,比坐在地上的宋科长高,他扭头看着宋尧,几秒钟后垂下眼睫,瓮声瓮气:“说不来。”

“那就歇歇。”

宋尧没有继续追问他,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伸直,就这么和翁施一块儿靠墙坐着。

翁施托着下巴,看着空气里飘着的一粒小灰尘,小灰尘不起眼,打着旋儿往上浮,在明亮的白炽灯下混进了一团尘埃里,翁施再也分不出哪粒小灰尘是他刚刚盯着的小灰尘了。

他就像这个融入尘埃里的小灰尘。

自从摘除腺体以后,翁施几乎没有经历任何的心态转变,很坦然地接受了“我成了Beta”这个事实,并且也很适应“Beta就该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认知。

他太习惯被忽视,所以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以至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认知或许根本就是错的”。

后来,翁施在网络上知道了尚队长的故事,他浑身的血都热了,在网上和那些反对Omega报考警校的Alpha据理力争;他也默默关注了一些为Beta发声的社会组织,翁施羡慕他们、钦佩他们,然而一旦回到了现实世界,翁施又开始做回那个习惯被忽略的Beta。

他活得好懦弱,又实在是好矛盾。

这个命题对翁施来说太沉重了,他又吸了吸鼻子。

“还难受吗?”宋科长问他。

翁施点点头,终于坦诚道:“其实王乐乐的那个组织我知道。”

叫做“B看见”,读作“被看见”,“被”字谐音“Beta”。

高三下半年,翁施偶然见到这个公益组织在进行一次路演,发宣传单的志愿者中有一个意气风发的Beta小伙子,他笑着和翁施说你也是Beta呀,要不要加入我们?

那是翁施最消极的半年,他和爸爸说想报考警校,爸爸和阿姨都不赞成,好好的Beta,学个文学类的专业就最好了,以后当个行政啊文员啊之类的,安安稳稳的多么好。班主任也劝他不要考警校,同学们都觉得他不自量力。

他那时候头发蓄的很长,把眼睛都遮住了,慌忙拒绝说算了算了,我不行的。

志愿者说有什么行不行的,只要你有这份心,我们团结力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