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大帐忽然陷入安静。
除了带兵的各位旗主与将领,吴克善也在其中,窦土门福晋此番“作客”,正是科尔沁牵的线。
他的脸慢慢变黑,后悔涌上心头——
他领她来,不是让她撬妹妹的墙角的!
窦土门福晋姓博尔济吉特氏,名为巴特玛。巴特玛没有关注别人的反应,目光划过上座男人高挺的鼻梁,如星的凤眼,看着看着,倾慕伴随着势在必得,于眼帘流露。
从前只知英雄的声名,如今一看,便是多年前的丈夫也远不如他俊朗,心头不禁生出深深的不平。
要嫁就嫁这样的男人,林丹那个只知喘气的老头,如何能与金国大汗相比?!
她是第一个提出归顺的林丹汗福晋,统领万户不说,容貌也是拔尖,纵观整个草原,除了伯奇,无人与她媲美。布木布泰,满蒙第一美人?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
改嫁一事,金国大汗必定会首肯,她还能告诉他传国玉玺的下落,给他的军队指引方向,让他名正言顺地称帝。
巴特玛注视着上座的男人,笑容笃定万分,下一瞬,低沉醇厚的嗓音传来:“福晋的厚爱,恕本汗不能答应。”
巴特玛僵住了。
皇太极怎么会拒绝?
她的笑容渐渐隐去:“大汗难道不想称霸草原?林丹死去,还有额哲继位,只要八大福晋帮扶,察哈尔的人心不会散,大金的后方永远不得安稳!”
话音落下,下首哗然渐起。听到林丹汗时日无多的消息,多铎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激动,哪知窦土门福晋竟是这样的不知好歹。
觊觎美人姐姐的丈夫不说,还出言威胁?
他的眉心透出冷厉,张嘴想说什么,皇太极抬手一按,帐内重归寂静。
“便是林丹汗无恙,联军的溃败已成定局,或许明日,或许后日。”他微微倾身,慢条斯理道,“一旦溃败,本汗必将赶尽杀绝,福晋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她该问的,是大金愿不愿意纳降,收尽高傲,而不是自恃平等。
传国玉玺,早就是他皇太极的囊中物,谁也夺不走。
巴特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只见皇太极做了个请的姿势,薄唇含笑:“本汗的后院再容不下人,而我有诸多出众的兄弟,无一不是英雄,等战事结束,我们再谈不迟。”
最后话锋一转:“我大金的斥候,早早打探出林丹汗病笃的消息。福晋不愿归顺,无妨,逃亡路上,本汗自会奉上盘缠,让福晋过得舒心一些。”
吴克善紧绷的脸色放缓许多。低低落落的笑声响起,帐内松弛的气氛陡然一变,将士们尊崇大汗的意志,虎视眈眈望向窦土门福晋,那席卷而上的战意,让巴特玛浮现羞怒的脸由红转白,搁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
她自是知道察哈尔胜不了,联军唯有溃败的份,否则又岂会说出归附之言。刚刚的话,不过是挽尊的手段,可大汗如何能这么对她,还有那句后院再容不下人……
为什么容不下人?他凭什么不要她?!
巴特玛只觉里子面子都被放在地上踩。心头烈焰在燃烧,她平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挫败,一瞬间,囊囊大福晋劝她的话语浮上心头:
“听说金国大汗最宠的福晋名海兰珠,同样出自科尔沁,有海兰珠入眼,皇太极怕是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妹妹还是打消这样的念头吧。”
她强自露出一个笑,态度变得谦恭。想要说些软话,下一瞬,科尔沁的吴克善贝勒,也就是海兰珠的亲兄长温和开口:“大汗有令,吴克善这就送福晋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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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过热闹,旗主与将领们散了个干净。皇太极从案后起身,走到一旁净了净手:“有什么妙言直说。”
恩和低着脑袋,闻言一个激灵,被“妙言”二字噎了一噎。
皇太极瞥他一眼,他那壮阔的心理活动藏也藏不住,倒不如说出来听听:“不说,本汗治你的罪。”
恩和张张嘴,再不敢隐瞒:“奴才瞧着……吴克善贝勒像是憋了许久,方才收起担忧……”
至于憋着什么,他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大汗不娶窦土门福晋的缘由,联军必败是一个道理,最真实的原因,还不是因为远在盛京的海兰珠福晋——这话也不敢说,他不想打扫战场,也不想留在草原放羊。
恩和瞧见了,皇太极难道就没瞧见?
他早注意到了吴克善的黑脸,有些话,也是故意说给这位大舅哥听的。窦土门福晋的事,他不便在信里说明,而吴克善不一样,若他要给兰儿传书,需早早未雨绸缪。
皇太极重回案前,面色丝毫不显:“别管这些鸡毛蒜皮,干你的活去。”
恩和灰溜溜地走了,皇太极提笔挥毫,在最新上呈的战报上写下一行字:“十日内班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