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第7/8页)

公冶启犹豫了片刻,清冷的男声才再响起来,“我梦到,我将夫子吃了下去。”

莫惊春微顿。

而公冶启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却也没有停下来的可能,“我梦到,夫子的尸体躺在我的怀中,我的心中恨极又累极,想要将碍眼的满朝文武都杀了,却又记得你说,为时未晚,我将您抱去长乐宫,却没压住疯狂的本性,一点,一点地将夫子给吞食了,然后……”

那残乱的尸骸,被烧作了一捧灰。

公冶启这才清楚地看见,其实人体在最终湮灭成灰烬时,其实也是一个坛子能装得下的。

他一点,一点地将骨灰盛放在坛子里,然后……

帝王没有意识到,他的双眼仿佛回归了先前的暴烈残忍。

莫惊春下了床,仍旧是抱着那一床被褥,他懒得再去找衣物,拖着那长长的被褥下来,缓缓地走到正始帝的跟前,然后在陛下的前面蹲了下来,抬头看着陛下的一双眼,“陛下不是说,那只是梦吗?”

正始帝蓦然看着莫惊春,“那当真是梦吗?”

莫惊春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是梦。”

甭管是前世还是其他,可是没有发生的事情,或者是再也不能发生的事情,那当然是虚幻的,不存在的东西,即是梦。

至于合理,或者不合理……

莫惊春这些年来经历的种种事情,已经非常之不合理,他已经懒得再去想那些事情了。

正始帝低低笑了起来,“看来,夫子其实知道寡人在说什么。”

莫惊春:“陛下说笑了,臣可不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哪里会知道您到底做了什么梦。只是臣觉得,不管您到底是梦到了什么,难道明春王那狗屁的诅咒,您就会放在心上吗?如若您将明春王的诅咒,将这所谓的梦境放在心上的话,那臣才会真正瞧不起您。”

正始帝的手指掐住了莫惊春的脸,“夫子,您可是说了不得体的话。”什么“狗屁”,这可不是寻常莫惊春会说的话。

莫惊春含糊不清地说道:“臣说得没错。”

公冶启叹了口气,难得露出了苦闷的神情,“即便那是梦,但是醒来的时候,终究会有无法满足的感觉……”就仿佛梦里的那个公冶启,也附着在了他的身上。

让正始帝再度感受到那种不理智的,残酷的,暴戾的疯狂。

醒来的失控,再到在天牢的醒来,期间的事情,几乎是回想不起来的,仔细沉思,只残留下一片血红。

那如此熟悉的杀意,正停留在正始帝的心尖。

那种遗憾的痛苦,也同样让帝王久久不能忘怀。

公冶启其实非常不满意今日在劝学殿的说辞。

在他看来,这非常不得体,而且也不够完美。

帝王筹谋了这么久,要让莫惊春答应,定然是要算计好一切,做好万全的准备,如果莫惊春不答应,那自然还会有后招,可先前的事情,让正始帝的行事都失了些法度,居然在劝学殿的时候,就毛毛躁躁地提出了请求。

谁成想,之前一直百般拒绝他的莫惊春,在犹豫了片刻后,居然答应了!

这在正始帝在狂喜后,心里浮现出来淡淡的不满足。

他为此所做好的种种计划全部都被推倒了,一个都用不上。

莫惊春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

见陛下多少被劝慰住了,莫惊春这才裹着被褥站了起来,伸出来一条赤裸的胳膊,想要去讨水喝。

他当然也口渴,尤其是喉咙,焦灼得很。

正始帝看着那截胳膊,下意识伸手摩挲了两下。

莫惊春被他闹得痒痒的,差点将倒好的茶杯丢在地上。

“陛下。”他无奈地说道。

正始帝忽而说道:“夫子,您说,如果真的有前世的话,寡人还会坐上皇位吗?”

莫惊春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扯着被褥,有点艰难地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叹息了声,“陛下难道会在意自己是不是皇帝?您从前不是一直说,其实您并不在意这皇位上,是不是您。”

正始帝坦然地说道:“寡人确实不在意谁是皇帝,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皇帝。但是,寡人不要,和被赶下来,是两码事。”他看向莫惊春,似笑非笑,“而且依着寡人的脾性,最是不喜有人压在寡人的头顶上。如果不做皇帝,那我肯定也不会留在这里。”

莫惊春:“臣倒是觉得,如果有所谓的前生今世的话,您肯定还是皇帝。毕竟先帝那么宠爱您,如果皇位不留给您的话,怕是他死后也不安心。”

正始帝淡淡地说道:“父皇是宠爱我,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天下朝纲。”

莫惊春笑,“可您不也很重要?不然,依着您这情况,先帝选择其他人,岂非是更好?”

帝王拄着下颚,沉吟了片刻,“其实也还有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