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第4/6页)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动作的时候,居然是屏住呼吸在做事。

而他的身体,因着连日的低烧,已经有些虚弱,这太过迅猛地起身,也让他有些晕沉沉的。

莫惊春顿了顿,重新坐下来。

他并没有故意让自己远离公冶启,但也没有凑得很近。

刚才莫惊春是用自己的腰带捆住陛下的双手,眼下他的衣裳有些不雅,他只能勉强用手扯住,不至于那么失礼。

他在心里嘲弄了一声,都到这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想失礼不失礼的问题?

这天底下,他莫惊春怕是头一个敢捆住正始帝的人。

“寡人想要夫子。”

冷不丁的,公冶启开口,“如果夫子不捆住我,怕是有些压不住这疯狂。”

莫惊春气闷了片刻,鼓着劲说道“陛下,您还有什么不知足?”这话是逾越了身份,本不该由他来说。

可是莫惊春不想忍。

公冶启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迎着浅浅的灯光抬头,看着莫惊春。

本该势弱的人,锋利的眉眼却怎么都压不住那显而易见的疯狂恣意。他看着莫惊春的眼神,就像是一寸寸舔舐的粘稠阴暗,让人一触便头皮发麻。

说的话,做的事,却是截然相反,仿佛正在撕扯着陛下,让他的言行显得相悖又排斥,极端而不同。

公冶启“夫子,您这话,却是错了。”他总喜欢称呼莫惊春为夫子,在平时的交流中,在朝臣针锋相对时,在床榻缠绵处……每一次呼唤,都像是独特的存在。

子卿,是莫惊春的表字。

可谁都能这么称呼他。

唯独夫子,便有不同。

无人敢于称呼莫惊春为夫子,这天底下,又有哪个,敢于和正始帝并排做学生?

他裂开嘴,“您应该说,为什么,寡人从来都不知足。”

——“从来。”

陛下这么说。

莫惊春的手指下意识轻弹起来。

他说不好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可他不自觉的,还想撕扯着脖子上的白布。

仿佛那一圈圈缠绕起来的庇护,却更像是束缚,无声无息间将莫惊春拖入黑暗的沼泽。

“您还想要什么?”莫惊春平稳地说,心里的冲击和面上的沉静截然不同,“您该知道,臣能给的,就这么多了。”

他倦怠地说道。

正始帝还要什么?

莫惊春还能再给什么?

莫府,家人,还是他亲近的友人……这些都是莫惊春珍贵之物,是决然给不出去的东西。

公冶启“您为何不肯跟寡人完婚?”

莫惊春忍耐着说道“因为那不可能。”婚礼……他从未想过,这会在自己和陛下之间出现,若是当真如此,莫惊春又算是怎样的异类?

公冶启奇怪地偏头,那样的动作,让他竟有了些懵懂的童稚,“您为何要抗拒?这不会带来任何的变化。”

莫惊春的眉头紧蹙,沉默着不说话。

公冶启似乎没等待莫惊春的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寡人清楚,在夫子的心中,除开寡人之外,还看重着许多东西。不管是家人,友人,还是整个莫家的名声,这些都远在你的安全之上。从前,寡人或许是在后并列,但在谭庆山出事后,您因着对寡人的愧疚,已经无法再做到等闲视之,只能不情不愿地放寡人前行几步……”

“陛下……”莫惊春即便是情绪压抑,但也忍不住好气又好笑,“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公冶启“寡人很高兴。”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

粘稠的黑暗,像是沉淀在了他的眼底,看不出他的高兴。

莫惊春叹息了一声,想了想,最终还是往陛下的身边靠了靠,在两人只差了一个拳头的距离时,他发觉陛下的神情已然从深沉的黑暗,一下子跳到了快活的喜悦。

这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模样,可当真实在。

莫惊春在心里嘀咕,却不敢说出来。

公冶启重复了一遍,“寡人很高兴。”

这一回,他的脸上挂着笑意,“因为,夫子永远都不会再离开寡人。”他的两条胳膊都不能动,于是只能用眼神暗示,如果他能动的话,他会将手掌贴在莫惊春的心口,“愧疚,会让夫子失去逃离的想法。”

莫惊春慢吞吞地说道“就算在那之前,臣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假的东西,永远都是假的。”公冶启摇了摇头,看向昏暗中,无法看清楚的屏风。这座屏风,当然不是公冶启送给莫惊春的那一座,毕竟那在书房,“即便寡人将天下美景都刻画下来,再送给夫子,那也全都是虚幻的,不存在的东西,是取代不了真实的存在。”

莫惊春沉默,没想到正始帝能看透。

公冶启轻笑了声,“您确实不想离开,但那不是自愿的,不是吗?您是不希望在自己离开后,让朝廷有一个失控的君王,也是不希望,让天下的百姓受害,所以,才不得不充当牢头,留下来看守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