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第10/11页)
帝王知道要用什么手段能立刻将人的脑袋拧下来,却不知道怎么安抚啜泣的莫惊春,只是僵硬地用手擦拭着他的眼角,将那些酸涩的泪水一一擦去。
“夫子,子卿?”
公冶启低低唤着莫惊春的名字。
莫惊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通身燥热,却又有另外一种奇怪的感觉缭绕在心头,轻松至极。他透过雾蒙蒙的泪水看到公冶启,他的脸上带着气急败坏,却又有莫名的怜惜,指腹粗糙地擦过莫惊春的眼角,有些疼。
他回过神来,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鼻音很重。
“嗯?”
莫惊春发出一声疑惑的动静,摸了摸鼻子。
他在哭。
公冶启看他总算转醒,眼底闪过一丝轻松,却是低沉着声音说道:“究竟是梦到了什么,竟哭成这样?”
莫惊春有些怔愣,一下没回过神来,再想了想,才慢慢说道:“没什么,好像是梦到了……画里的事情。”
帝王微蹙眉头。
莫惊春却没注意到,而是羞赧擦了擦眼,回想着梦里的景象。
“……许是因为画了那样的画,不知为何在梦里梦到了相同的场景,”他笑着说道,“这可都要怪陛下将那人画成我。”
“本该就是你。”
正始帝低沉说道。
莫惊春微怔,就看到帝王幽深的眼眸直直盯着他,“本来就是你。”
他的手指按上莫惊春的胸膛,就在掌心下,正有着昨日公冶启刚刚咬出来的痕迹,跟他心口的跳动重叠在一处。
“若是有朝一日,寡人疯癫至此,也独独会是你来唤醒寡人,也只有你会觉得,寡人尚有可救。”帝王缓缓说道,“莫惊春,你一直在问寡人为何是你,可为何不能是你?”
能引得公冶启有极致欢愉,让他时至今日都移不开眼的人,除了莫惊春,还会是谁?
这样的纠结,在帝王看来是没有必要的。
莫惊春方才经过那样的梦境,如今再面对帝王这样的穷追猛打,到底是疲倦的。可是今日老太医说的话在他心中一闪而过,让习惯想要退缩回去的莫惊春顿住,最终还是忍下逃避的心态,轻声说道:“陛下,情爱之事,臣也是第一次体会,可除却世俗,臣避之躲之,却是因为陛下太过强硬。人之相处,总会有轻重,臣的分量,对您来说,还是太浅太浅。”
得陇望蜀,人之本性。
起初陛下要的只是莫惊春这个人,可现在他要的是他的身心。
当两人的身心都属于彼此后,公冶启又会贪婪什么?
这并非莫惊春无的放矢,而是他看透了帝王的本性。
他便是如此。
索求无度。
莫惊春的话却是引得公冶启朗声大笑,尽管那笑意里满是沙哑,却是透着古怪的韵味。正始帝慢条斯理地说道:“夫子却是错认了一事,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寡人都不会放手。生我要,死,我也要。”
他的指尖还有莫惊春刚才的泪水,帝王含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唇间荡开。
“可只有寡人一人快乐,怎么能够?”
正始帝就像是一头炽热蛊惑的艳兽,靠在莫惊春的肩头幽幽地说道,“夫子既然已经被我带到这沉沦炼狱,百步,已至九十九,不如便再行一步,如何?”
莫惊春的呼吸微窒,他一直都知道公冶启是有魅力的。
如果不是他的态度强硬,不然有多少女郎愿意入宫为妃,便是为了公冶启这一张脸。俊美非凡的郎君又是天下之主,那肆意张狂的姿态让人移不开眼,更是挪不动步。只他从未在意过这外表的姿容,直到他清楚,其实这张脸对莫惊春来说,也是有用的。
许是时日渐久,也许是水磨工夫,有些时候,莫惊春总是不会直视公冶启的脸,尤其是陛下恣意张扬的时候,那头兽肆无忌惮,却美得邪恶,美得不可方物,让人觉得一见便是沉沦,再看一眼都是罪恶。
帝王将这通身的蛊惑美丽,都只用在莫惊春身上,那效果自然极佳。
莫惊春也知道自己这个弱点。
在他意识到,他竟然会觉得陛下美丽好看,会觉得他可爱笨蛋的时候,莫惊春便知道自己完了。
他从前不曾有过情,便不会生念,可妄动了念想,便会有这紧接而来的种种念头。
莫惊春苦苦压抑至今,那抵御的屏障却已经是千疮百孔。
奄奄一息。
他沉默了许久,“行百里者半九十,若是功亏一篑呢?”
公冶启自信张扬地说道:“便是崩溃又如何?寡人能花五年,便能再花十年,二十年!”他得意洋洋的时候,仿佛才显露出他的年岁是如此年轻。
这位帝王太过年轻,认定天下都在自己手中。
于是莫惊春便也在这样的热情洋溢下,感觉到脚踝蓦然爬生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