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第7/8页)

莫惊春蓦然想到从前听过的传闻。

他的想法还未深入,就被公冶启的手碰得回神,陛下的手还是很冷。那手指摩挲着莫惊春的额角,带着冰凉刺骨的腥血味。

正始帝黑沉眼底一闪而过冰冷的暴虐,低低笑道:“莫急,夫子……”

他喃喃。

“寡人会为你复仇。”

那如情人呢喃的絮语,却让莫惊春蓦然打了个寒颤。只听得他沉沉吸了口气,宛如透着一声尖锐的泣意,细听却是错觉。

“陛下,您说了这么多,却独独忘了提及一桩事。”

莫惊春闷声说道。

公冶启看着莫惊春的头颅低垂,露出一小段皙白脖颈,他仿佛闻到若有若无的淡香,那是夫子身上的味道。让公冶启的眼底不自觉翻涌出少许狰狞猩红,仿若蠢蠢欲动的恶念。

莫惊春半点都不知,而是猛地攥紧那只手,抬头盯着正始帝,仿佛要在他身上挖出一个洞来,良久,他的神色柔和下来,甚至变得有几分怔然与难过。

莫惊春艰涩地说道,“……您如今这般,都是与臣有关。”

正始帝从前发疯时,只要让他得到极致的愉悦和满足,总归能恢复平静。他疯狂又贪婪,汲取着一切能够索取的东西。

可在他服药后,理智与疯狂融为一体,便在发疯时都留存着一层人皮。

如果他仍然无心无情也便罢了,可帝王如今待莫惊春,可当真说不得一个“不好”,他心心念念的,可不正是这个夫子?

而一旦有了犹豫,便是束缚。

纵使如今这几次失控,正始帝其实从未像从前那样失去控制。

他精准可怕地控制住理智与疯狂的界限。

这便再也不曾满足了。

即便仍是不够,可帝王已经足够克制,方才一直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静,任由着莫惊春无知无觉地行走在他的心尖。

莫惊春闭了闭眼,他觉得正始帝当真是笨。

又笨拙得有些可爱。

世上,怕是唯独莫惊春会觉得公冶启笨得可爱。

他不知道如何爱人,就束手束脚地压着爪子,露着两只猩红的眼可怜兮兮地趴着,仿佛那样不伤了莫惊春,便不会有事。

分明残忍恐怖,却又让人觉得酸涩。

莫惊春能够感觉到一直存在、蔓延的窒息感逐渐爬到了他的心口,压抑着他的四肢,让他整个人更往深处沉沦。

而他,似乎已经不那么抗拒了。

莫惊春跪在帝王的身前,将他的头颅拉了下来,一口咬住正始帝的下唇。他咬得很用力,像是要吃进去一般,生涩又僵硬地舔舐着唇舌的缝隙。

起初,公冶启似乎有些诧异,可是很快,他拢住莫惊春的肩膀,反客为主。

那才真真要碾碎了莫惊春的肩骨,将他整个人都揉碎在怀里。

在清河王还是齐王的时候,他就已经因为过于肥瘦富饶的封地和桀骜不拘的态度,让京城百官尤为不喜。

但是越那时候陛下刚刚登基,也没什么可摩擦的地方,便于彼此忍让下来,可是如今随着陛下在朝中大臣面前站稳脚步,大展手脚,随着连年作战的胜利,威望逐渐攀升时,清河王就坐不住了。

恒氏宗子的死亡,是意外,却也不是意外。

那是清河王设计的。

只是没想到终日打猎,反倒是被鹰叼了眼,他自己的儿子也差点出事。

清河王知道不是正始帝动的手。

可这位敏锐年轻的帝王定然在其中浑水摸鱼,更是生事。

当初他强行带着世子一路出关,闯回封地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不能善了的打算。可是陛下似乎是想借用他对付世家,一道道诏令下发,却是软绵无力,除了革除他的封号和俸禄外,其实并无影响。

这无疑让清河王小觑了正始帝。

他老了。

可是他还有儿子。

尽管这儿子如今病恹恹的,可是太医已经检查过,他日后并非不能生育。清河王还未绝后,那一切便有可能。

他从前的人脉在京中虽然鞭长莫及,但是隔着一段时间,还是能够给清河王传递消息,只是时日渐久,力量变得愈发稀薄,但是在被彻底铲除前,他们还是给清河王送来最能得用的一个消息。

——莫惊春。

老太医的医案,被他们偷了出来。

清河王看着上面余毒未清几个字,突然感到天赐我也的狂喜。

正始帝还是太过年轻,不懂得张扬肆意不是好事,一旦破绽流露在外,不过一个眨眼,便能让人毙命。

老王爷拉弓搭箭,百步外射杀了一只兔子。

宝刀未老。

他掀起残忍的笑,不如就让他先来告诉皇帝,什么叫做悔之晚矣?

至于莫惊春是世子救命恩人这样的事情,在清河王看来,不过小事。

他救世子,本就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