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第5/10页)

潘安德守在门外,看到席和方低头看着饭菜如同凝固的石像,心里只是摇了摇头。就算再多思也无用……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如今这小院子里的人。

这些人确保了席和方插翅也难飞!

哐当!

屋内猛地响起剧烈的响声,院里的人一齐看了过来,有动作快的已经抢身到屋内,却只看到席和方抱着膝盖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嚎着不小心撞到膝盖,疼得眼都红了。

潘安德沉着脸进来,让人快速检查过屋内,确定真的什么人也没有,桌上的饭菜也确实溅出菜油,这才平静了脸色,淡淡地说道:“你可别耍花招。”

席和方被人扶了起来,坐在椅子上还在哗啦啦流着眼泪,闷声说道:“德叔啊,这花招给你要不要?”他嘶嘶叫着揉膝盖,潘安德不耐地看了眼,才发觉那是真的肿胀起来,青红交加。

潘安德看了眼席和方,让人去取药:“你可倒好,临到头了,都要给自己找伤口。”人人还是不错,知道席和方要死了,还是给他用药。

席和方在痛意过去后,默不作声了。

上了药后,混着药味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潘安德这一回是在屋内看着他,一边看也一边奇怪,这得是多疼,能哭成这样?

席和方简单吃完了晚食,就去小床上睡觉。

他紧闭着眼,却仍然能感觉到那淡淡的涩意。

席和方认真想过自己全部的记忆,只有一小段想不起来。那是十四岁的时候,他在族内学堂考得第一,想要让窦何唯高兴,所以去他正院外等着。

……然后他就不记得了。

他在正院做了什么,有没有等到窦何唯,什么时候出来的……他全部都不记得了。据当时照顾他的大夫说,席和方太过用功发了高烧,烧了三四日烧糊涂了,就将高烧前发生的事情给忘记了。

记忆总会蒙蔽掉一些错乱的时间,席和方正是在想起这件事的同时,惊悚地意识到……他高烧恢复后的那日,正是婶娘的头七。

窦原的母亲,就是在他高烧开始的那一天去世的!

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婶娘去世,他发高烧……

所以,这就是“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吗?

躲在小床上的席和方紧握住抽搐的手指,闭着眼不肯睁开。

他看到了什么?

尽管心里存着那个念头,席和方却死活不肯去看,就在这浑浑噩噩间,他脑袋一歪,还真的睡着了。

席和方走在小桥上。

通过这里,再过去,就是窦何唯的宅院。

他感觉身体矮了些,走路的步伐也比从前慢了点,有哪里奇怪?但这浅浅的疑窦一闪而过,并未存在太久。席和方带着夫子夸赞的文章小跑到了正院外,却发现原本会守在正院左右的侍从居然无一人在。

席和方惊讶地抬头看了看。

十四岁的他有点矮,但还是看到了里面空无一人。

席和方试探着,小小步地走进去,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平日他觉得肃穆的庭院,走到了正院里面。

正院里也没有人,只有空寂的树荫。刚下过雨,空气还很清新,席和方呼吸了一下,觉得心胸都开阔起来。

但屋内有低低的声音。

席和方本该走人,可如果不是他听出来,那是窦何唯的声音的话。

他奇怪地靠近。

那低低的声音就变得清楚。

一个熟悉,是窦何唯的声音。

一个不太熟悉,但应该曾经听过。席和方花了一会功夫,才认出来这是婶娘的声音。

婶娘是窦原的母亲,是个温和大方的女子。

可她的丈夫是窦何明,而窦何明早在许久前就落水而死……窦何唯和婶娘的身份尴尬,怎么会凑到一处?

这外面的人不在,怕是都被窦何唯遣走了。

这不合规矩!

席和方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点。

“……不可……”

“堂嫂,这也是为了明远好。”

明远是窦原的字。

“当年,如果不是……”

婶娘的声音大了些。

席和方为了听清楚,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鞋尖越过了石板路,踩在了边上泥泞湿漉的土面上。

“你们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猛然爆发的女声,透着深可见骨的仇恨。

“当初他是怎么死的,还有人比我更清楚的吗?!他还没回来,你们便在族内声讨他丢失了族内藏书,剥夺他宗子候选的身份,将我们娘俩赶到外宅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你们做下的事情吗?如今隔了七八年,觉得谁都不知道曾经发生的事情,就可打着高高在上的面孔,假仁假义地说是为了明远好?”婶娘的愤怒融在声音,更扬在院里,“明远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知道!窦何唯,你想要知道当初他将那批族内藏书运到哪里?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