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3页)

“没有哦。”

太宰治晃了晃酒杯,杯中的冰球在灯下反射剔透的光芒,晃过他看不清神色的眼眸:“什么都没有。”

“哦,是这样。”织田作之助没有追问,相信了这个答案,他平平喝了口酒,“下次记得要带伞。”

“没有下次了。”太宰治仰头喝干杯中的酒液,语带笑意地说,“下雨天的鹤见川,湍急的打着暗旋的河水,人一沾到水里眨眼就不见踪影——你说,最迟多久能找到我的尸体?”

不等织田作之助回答,太宰治轻轻把酒杯放回吧台上,杯底与木制吧台磕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开个玩笑。”他单手插兜站起身,向后挥了挥手,“我回家啦,你慢慢喝。”

太宰治的背影消失在阴影中,门被关上,屋外沙沙的雨声与脚步声一齐隔绝。

“他说他回家了。”织田作之助回答山吹律理的问题,“会不会和你正巧错过?”

他猜出眼前的黑发少女正是太宰治口中一见面就说出“请你以死亡为前提与我交往”的可怕女友。

“太宰走的时候有带伞吗?”

山吹律理拧了拧湿透的裙角,雨水顺着她的指缝向下淌,黑色的布料紧紧贴着皮肤,飘逸的裙角因沾水褶皱,黏在腿边。

她同样是一路淋着雨走过来的。

“没有。”织田作之助养了五个孩子,言语间不免带上老父亲的关心,“老板这里有伞可以借,如果你要去找太宰,不如拿一把?”

“已经淋湿了,再打伞也没有意义。”山吹律理缓慢地抚开黏在肩膀上的黑发,乌黑的长发划过白皙的肌肤,水痕淋淋。

“我知道他去哪儿了,不打扰你,你慢慢喝。”少女摆摆手,最后撸了把猫头,转身离开。

地面上太宰治留下的水痕才要干涸,又被另一道水痕的覆盖。

同时被两个人叮嘱“慢慢喝”的织田作之助拿起酒杯,在酒吧老板波澜不惊的目光下推过去:“再来一杯。”

下了一整天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天像破了个口,一盆盆水泼向人间,满目皆是氤氲的白茫雨雾。

发尾滴落的水与雨不分彼此,用作保暖的衣衫在雨中化为湿冷的利器,紧紧贴在皮肤上,将人体最后一丝暖意吸走。

暴雨之中,山吹律理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

越走越偏,路灯从一步一盏变为三五米才有一道黯淡的光,泛滥的河水冲击堤坝,往常安静的水域升起一个个起旋的暗流,卷入漩涡的枯叶眨眼被撕得粉碎。

她停在一根孤零零的路灯下,遥遥看见河堤边坐着的人影。

太宰治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手里揪着一朵花瓣嫩黄的小花。

雨水顺着他尖尖的下颌淌下来,滑进西装领口。太宰治揪下一片花瓣扔进水里,嫩黄色的花瓣连挣扎都不曾有,瞬息间被河水吞没。

“是她……不是她……是她……不是她……”

是她背叛、是她泄密、是她千里之外取人性命吗?

太宰治揪着花瓣一点点地数,像是固执地非要得出一个答案不可。

港口Mafia不是讲证据的组织,哪怕有一点怀疑,太宰治都可以直接把人拎到审讯室。由他亲自去审,没有问不出来的话。

这次偏偏不成。

世上大抵总有些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的人,一切规则面对他们统统都要绕道,不讲道理,没有理由。

山吹律理是最典型的代表,何止是需要证据,哪怕抓到现场太宰治也要掂量掂量打不打得赢,值不值得因为一些事和她翻脸。

太宰治有证据怀疑山吹律理是卧底吗?

没有。

全是他一厢情愿的猜忌,她在夜间坊市分明一步未曾离开过他。

有证据证明她是蓄意接近太宰治、故意借机加入港口Mafia的么?

没有。

白嫖的人是太宰治,主动开口邀约的人是森鸥外,以约会为名义带她加入与琴酒的商谈这点她事先根本不知情。

太宰治的怀疑在大多数人、甚至森鸥外眼里都非常牵强,哪怕是他自己仔细回想,也觉得十有八九是他疑心太重。

可这一分异样,始终耿耿于怀。

太宰治想不通,心情愈发地差。

雨水打湿眼睫,几乎让人睁不开眼,耳畔剧烈的雨声与昨晚震耳欲聋的烟火炸响何其相似?

勾住指节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水袋中的金鱼在交握的掌心下快活地吐泡泡,她脸颊边挂着一枚赤红鎏金的狐狸面具,烟火开始前还躲在面具后逗猫似的吻他。

夏日拉长暧.昧的气息,暖玉生香的氛围流动在夜市的红灯笼中,一脉安宁美好。

美好得让人几乎遗忘手染鲜血的事实,遗忘月色绝非仅是情人间的爱语,更是暴徒们的狂欢。

我在不高兴些什么?太宰治问自己。

他明确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不高兴”,不是警惕、畏惧、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