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零二(第2/4页)
“原来是为了孩子冲昏头脑,口不择言呀。”赵维桢笑眯眯地开口:“小事而已。”
士子:“我向君上道歉。”
“学堂纠纷,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维桢和气道:“也用不着道歉,不过——”
眼看着士子的神情和躯体都因她和蔼客气的态度放松下来,说到最后,赵维桢的笑意骤然一收。
她话锋一转:“你句句诋毁我与相国架空国君、祸乱朝堂,这也是小事吗?”
中年士人大吃一惊!
他愕然抬头,再触及到赵维桢的面孔时,她已然拧起眉头。
“说。”
赵维桢凌厉道:“谁指使的你?!”
士人:“无,无人指使!”
秦王政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坐在长案后的少年,虽是笑出了声,但脸上仍然未曾展露出什么表情。他歪了歪头,以指节为枕,托住头颅:“寡人倒不觉得,夏阳君办个蒙学、教些不到十一二岁的孩子,就只手遮天,骑到寡人头上来了。”
说完,他从长案后起身。
“是否有人指使,不是你说了算的。”秦王政淡淡出言:“按秦律查下去,带走。”
这话是对后面的护卫说的。
之后的事情,无非是士子欲图自辩,又为兵卒强行拖走。秦王政无动于衷地转过头,看向身畔的赵维桢:“夫人不请我进学堂看看么?”
赵维桢抿了抿嘴角:“王上请。”
咸阳学堂的院落不大,充其量就是两个现代小学班级的容量——再多了,赵维桢也照顾不过来。
她走在少年国君身畔,出言介绍。
“广场中的告示栏,是为了张贴法令政令的。届时可派人在告示前驻留,为平民讲解。”赵维桢说:“上面也贴着一些公开课的开课时间。”
“公开课?”
“嗯,就设立在广场上,请几个先生来讲一讲秦律秦法、民风民俗。”赵维桢回答。
嬴政点了点头。
他思忖瞬间,开口:“寡人看子嬴姑娘是在派发纸张。”
赵维桢回答:“是。吕不韦的主意,收了纸张的士人,可写下自己的治国强国之策,若言之有物,可去相国府领百金的赏赐。”
嬴政失笑一声:“倒是仲父的风格。”
二人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便步入了学堂内部。
赵姬监督修葺的学堂,与昔日咸阳宫的院落如出一辙,充其量就是大了一些。
眼下还没开课,院落里空空荡荡。赵维桢与少年嬴政伫立其中,院子里还回荡着他们走路的脚步回声。
“那名士人。”嬴政直接了当:“必定有人指使。”
赵维桢一哂。
她一点也不意外。
从怀疑考试舞弊,到斥责女童不可与男童同学,把二者牵连至一处,也算是处心积虑了。
“我办学堂,不在男女、出身设限,迟早会有人出言攻讦。”赵维桢平静道:“甚至是以此污名化我。”
说出身?孔子办学讲究“有教无类”,有这位圣贤在前,利益受到侵害的贵族阶级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但他们却可以拿性别指责赵维桢,就像是刚才那般。
嬴政侧头,一双锐利凤眼转过来:“寡人以为夫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赵维桢轻轻勾唇。
她直视着嬴政的双目。
如今少年人长得已比师长更高了,赵维桢选择与他直视时,再也不需要下蹲或俯身。
二人平视片刻,赵维桢放缓声调:“我自然是早有准备,王上呢?”
嬴政沉默以对。
一句话足以少年明白赵维桢的意思。
那位士人斥责她想培养第二个“赵维桢”入朝为官,是真的。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赵维桢都不想成为后无来者的“唯一一个”。
少年国君甚至明白,赵维桢期待自己的回应。
于是他低了低头,颇为认真地说:“早在邯郸时,寡人就曾经考虑过一个问题。”
赵维桢:“什么?”
嬴政:“同为年轻女子,为何夫人就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而我的母亲却终日惶惶,总是毫无主意呢?你们二人年龄近似、出身近似,可在头脑方面却是大大不同。”
赵维桢:“……”
回想起邯郸的时候,赵姬还会情急之下打孩子呢。
“那时寡人甚至在想,若是夫人是我的阿母就好了。”嬴政说:“夫人若是我的阿母,我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亦毋须承受母亲的指责和迁怒。”
说到最后,秦王罕见地用了“我”而非“寡人”。
赵维桢不禁动容。
一句“若是我的阿母”,比秦王政赏赐给她的封地、官职,都更来得真心。
但动容归动容,赵维桢脑子仍然很清醒。
“我不能取代你的母亲,王上。”她感激却也冷静道:“我至多也只能做你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