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分寸(第2/12页)

简宏成道:“跟你说两件事:第一,二十多年前,一个疯子的疯狂举动,让简、崔两家承受巨大创伤,两家所有人用二十多年的时间缝补创口,至今不曾摆脱阴影;如今若再来一个疯子,我必竭尽全力,将对两家的危害都降到最低;第二,我将把昨晚上你无法自制、满地抽搐的录像电邮给你姐。你有病,我建议你姐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好了,你进去举报吧。”

“简宏成,你什么意思?你这……”宁恕听到手机听筒里传来断线的声音,显然,简宏成将话说完就挂断了。宁恕暴躁地对着手机,又大声咬牙切齿地说出刚刚憋在嘴里的话:“你这无赖!”可没人回应,只有旁边经过的一个中年女子惊慌地小跑开去,像是躲避疯子。

女子的行为更加刺激了宁恕。疯子?宁恕定了定神,忽然脑袋一片空白——疯子!

宁恕记起来了,昨晚他在被捆后,有那么一阵子的激动,他忘了当时做了什么,只知道后来妈妈总是回避直视的眼神,总是背后打量的眼神,以及筋疲力尽的怔忡。而今早,妈妈竟然拼老命驱车去上海找姐姐,眼下昏迷在医院,有多么要紧的事,让她如此不要命?因为……疯子?

宁恕一时呆住,站在当地无法动弹。疯子?像他爸?那种无力的歇斯底里?

忽然,宁恕灵光一闪,脸上不禁露出冷冽的笑意。他对着依然举在面前的手机自言自语地道:“简宏成,你不就是试图刺激我,让我变得火冒三丈、语无伦次,影响我举报的可信度吗?你确实牛,我差点上你的当。”

宁恕冷笑着拖起行李箱,爬上台阶,冷静地、路线笔直地走进玻璃大门。

而郝家父母则是面无人色地走出看守所大门,回到阳光下依然回不过神来。

一辆空出租车经过,司机摇下车窗,大声问:“走不走?”

郝父如梦初醒,忙拉着老伴儿退两步,一只手连连摆动:“不走,不走。”

出租车嗖地开走了,灰都没扬起。

郝母这才跟丈夫道:“怎么办啊,回去怎么跟宁宥说?”

郝父叹息:“我们在宁宥面前哪还有颜面,要么破罐子破摔到底;要么别管青林说什么,我们做主意到底。”

“可青林写的也有道理,我们找的律师再可靠,怎么比得上宁宥找的专门做这方面的律师?要是业务不精,不是害了青林?”

“你看你,耳根子这么软,主意变得这么快。别人又不是我,你儿子都不肯容忍你一变再变。别管了,事已至此,我们别管青林说什么,我们自己请律师。我这几天看法律书,我会看着律师怎么做。”

“不行啊,万一失误可不是小事,关系到青林多坐几年牢啊。”

“你这就叫患得患失。照你这黏糊劲儿,哪个律师你都不会信。就这么定啦,我可没脸回去求宁宥请回她那律师。”

“问题是……青林信里说宁宥请的律师好,他比我们更清楚啊。”

“青林他现在还有魂儿吗?早乱了方寸。你看他的字,每条竖线都不直,你能指望他的脑袋清醒?你能指望他拿出清醒的结论?”

郝母忙戴上老花镜看,果然。她哭了,却埋怨道:“你怎么知道青林不清醒?再慌,也已经关上这么多天了,还能不冷静下来?你是不肯拉下老脸回去求宁宥。你这臭知识分子,为了老脸,连儿子都可以牺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

郝父急了:“我怎么会不管儿子?你看着,我这就打电话给宁宥,你等着听她拒绝。”

郝母擦着眼泪道:“你开免提,我得听着。”

郝父摘下近视镜,背着太阳,小心操作手机。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打电话这动作他熟悉,可找免提就有点儿辛苦了。没等他找到,宁宥的声音已经从听筒里传出来。郝父来不及找免提,连忙一声“喂,宥宥啊”,但捂住麦克风问郝母:“你刚才有没有听清宁宥喊我们爸爸、妈妈了吗?”

郝母啧一声,将手机抢过来,大声道:“宥宥啊,我们在看守所呢……”

“啊,我在医院。我妈晕倒,抢救呢,对不起,现在没空接电话。”

“哦哟,你忙,你忙。请你妈保重。你们在哪家医院?我们过去看……”郝母说到一半就发现通话断了,“这么巧?宁宥妈晕倒进医院……昨晚我们去她家,她妈都不在的,哪能一大清早就赶来上海晕倒?她妈又不住松江,跳上新开的地铁蹽腿就能到的。”

“喏,软钉子。我们昨晚摆明了不相信她,脸皮已经撕破,你还敢回去找她?我早跟你说了。”

郝母气得眼泪又出来:“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么大的事情面前,她受我们几句话的委屈又怎么了?大家还不是为了青林?也不怕晦气,说她亲妈晕倒,做人真是小气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