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危机

简宏成才上回去上海的高速,就接到阿才哥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阿才哥的声音和语气与以往大不相同了,简直容易让人误以为大家已经是多年相好的朋友:“哎哟,简总,简总,我还真没猜错,你果然还没睡。这会儿肚子饿了吗?我这儿有现包的虾仁云吞,来几只?”

“哈哈,不饿也让你催饿了。等我,我找个出口掉头。”简宏成懒懒地直起身,说得有点儿轻描淡写的熟络感,也仿佛与阿才哥要好多年。

“怎么,这么晚还在路上?”

“本来打算连夜回上海,可阿才哥的云吞怎么能错过。想想也是缘分啊,原本跟你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陌生人,现在竟然让同一个目的捆到一起。说起来我今晚正对那新改名的简明集团一筹莫展,正要跟你谈谈,看你愿不愿意合作。我俩合作显然利大于弊,但我就担心你肚子里还憋着气。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我们见面谈。”

“简总,英雄惜英雄,你把我看得这么小肚鸡肠,我生气了。”

“哈哈,即使跟你做对手,也是很痛快的一件事。等着我,顺手,你把左右手都打发回家吧,我们单独谈。”

阿才哥果然依言将手下人打发走,只一个人守着炭炉,等简宏成来。

阿才哥的一个手下去而复还,拿来一根橡皮棍,讨好地道:“爷,我把橡皮棍藏沙发垫子下,万一……”

阿才哥皱眉,叱道:“回家睡去。”但他自己也站起来,将一间暖融融透着云吞香的屋子扔给马屁拍马腿上的手下,自己走到外面叉腰站了会儿,便毅然走到车前,赶等候已久的司机下去,自己坐上驾驶位。随即,他一个电话打给简宏成:“简总,咱改地方吧,东城出口下来的家乐福停车场,我一人一车在那儿等你。”

简宏成的司机很不放心地道:“简总,那家家乐福周围没有小区,一到晚上没别的车,要不你们换个地方见面吧,那种人危险。”

简宏成道:“那种人虽然危险,但他是有脑子的,他明了自己的利益所在,不会跟他的九千万元过不去,所以他不会跟我过不去,放心吧。”

于是,车下高速没多久,远远看见家乐福,简宏成就让司机停了,他下车走过去找。果然,夜晚的停车场异常空旷,只有一辆SUV开着灯胡乱地趴在那儿,看见简宏成出现就缓缓溜过来。简宏成走到车头,看清里面的人,便拐到副驾驶位坐了进去。还没等他坐稳,阿才哥便伸右手过来,做出期待握手的姿势。简宏成坐稳了,才伸出手,与阿才哥紧紧握了握。两人再度长时间地凝视,犹如上回初次见面在公安局经侦大队办公室里的凝视。但这回的态度大有不同,不再敌视。

既然如此,简宏成便开门见山:“我今晚找刘之呈谈了,就是简明集团新委任的总经理。我看不清楚他试图从简明集团捞什么。”

阿才哥道:“我找你也是为这个人。这个人的大伯是市领导从实权位置退下来进政协的,最先在律师事务所工作,后来靠他大伯的关系,先在开发区招商办工作,拿到公务员身份,再进城投,做融资和法务。你想想,公务员的身份,这么有油水的单位,又这么吃香的位置,他为什么都舍得扔掉,跑到你姐这种个体户手下做个经理?我看他有不小的算盘。”

简宏成叹道:“你果然是地头蛇,打听到的信息比我的更多。让你这么一说,我想到我姐嘴里前两天不小心漏出来的‘重组’是怎么回事了。像我姐这么个草包,去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讨价还价的水平肯定一流,但涉及重组,那么多法律文件、许多非专业人士看不懂的程序,她就等着净身出户好了。不,能净身出户还是最好的结果,弄不好是莫名其妙背一身债。难怪刚才刘之呈随我怎么软磨硬泡,都不肯张嘴。他知道一张嘴我肯定警觉。他要是把债务组合到一家空壳公司,把优良资产转移出去,不仅我看不住我家祖产,你的债务弄不好最终也找不到债主。我们还真是在一条漏底破船上了。”

简宏成一边说,一边开始出神,回忆刚才与刘之呈谈话时的蛛丝马迹。

而阿才哥对企业重组啊、债务组合啊之类的问题与简敏敏一样,也是摸不着头脑。但他看得出简宏成脸上的忧虑,这不是装出来的。他觉出了严重性。他想了好一会儿,尤其是一想到民不与官斗,他等不住了,打断简宏成的思考:“你想办法跟你姐说清楚利害,趁刘之呈还没坐稳,赶紧把他赶走。”

简宏成却扭头问阿才哥:“你见过刘之呈吗?”

阿才哥摇头:“怎么,你以为我跟他串通?”

“不是,你如果见过刘之呈,就不会要我去劝我姐了。这人一身小狼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