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告别(第4/9页)
“没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辛苦你们老远赶来,请问订酒店了吗?”
修律师忽然沉吟,她看了眼云律师,还是果断取出下一份文件:“我们订酒店了,谢谢陈女士关心。既然您对婚前协议无异议,我们再接着下一份,离婚协议书。您请过目。”
虽然陈昕儿早已清楚结婚只是走个过场,很快简宏成就会提出离婚,可这都还没结婚呢,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却已经放到她面前。如此步步防范,滴水不漏,完全拿她当危险的陌生人,陈昕儿还是被一举戳中,心如刀绞。她几乎没法看清字眼,摸索着找到签名的地方,将协议上的名字签了,便将笔随随便便地扔在简宏成的签名上。
云律师尽量温和地补充道:“签名下面的日期将在具体日子到来时填上。请问陈女士,可以吗?”
“他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对不起,不留你们了,辛苦。”
两位律师立刻收拾文件告辞,给陈昕儿留下一份婚前协议。
走到门外,坐进出租车,云律师才忍不住感慨:“人贵自立,今天最有体会了。”
修律师则冷冷地道:“人家轮得到你感慨?相比我们天天伺候各种客户,这种只伺候一个便挣得下半辈子丰衣足食的生意可轻松太多。”
“不,总得给个人情感留份自我。”
“那是自立的人才配拥有的奢侈品。唉,开车找旅馆什么的都拜托你了,小云,年纪大了不中用。”
陈昕儿隔窗看着两位律师离去,她即使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可猜得到两人对她的评价。修订那两份十足屈辱的协议书的人,怎么看得起毫无异议就签名的她呢?是呢,她们知情,因此,她们依然称呼她“陈女士”。
她们看不起她。想到这儿,陈昕儿长长叹息。
“一二·九”歌咏会还没结束,宁宥接到妈妈的来信,让她周日回家一趟,帮忙一起搬家。从小搬家的活儿做得多了,宁宥懂得套路。掐指一算,她得周六下午第一节课后就走,要不然赶不上车子,更别说帮忙了。请假,就得找班长简宏成。找到简宏成时,他正与陈昕儿在楼梯口商量演出服的事,要借衣服几套、裙子几条什么的。两个人用钢笔在笔记本上比画,显然很认真的样子。宁宥只得远远站住了,等他们正事办完再说。
可背对着宁宥的简宏成不知怎么就知道身后有人了,很快便扭过头来,一看见是宁宥,就忍不住笑道:“找我还是找陈昕儿?”
宁宥赶紧将请假条递过去:“我想星期六下午请假赶末班车。我家搬家,我得回去帮忙。”
陈昕儿奇地看着简宏成的笑脸,对同学笑得这么低三下四的干吗?恐怕前儿因率全班男生打走流氓而被教导处叫去教训,都没这么跟老师赔笑。
简宏成笑道:“星期六下午化学课有单元测试,你没法走。考完再走还来得及吗?”
“赶不上末班车了。那算了。”宁宥很郁闷,想从简宏成那儿拿回请假条。可简宏成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去,不给。不给就不给,一张请假条又不稀罕,宁宥就走了。
陈昕儿见宁宥走了,便拿笔杆子轻轻敲几下硬皮本,试图继续讨论,却敲不回简宏成的脑袋——简宏成对着宁宥单薄的背影发呆。陈昕儿不得不咳嗽几声,才将简宏成的魂儿唤回。她笑道:“想什么呢?想跟化学老师说说别考了是吧?”
简宏成愣愣地冲着陈昕儿笑,眼睛亮亮的,笑得陈昕儿脑袋里轰的一声乱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很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无法直面一个男生。简宏成却脑袋一拍,兔子一样地蹦出去,追刚走开的宁宥,将陈昕儿扔在那儿不管了。陈昕儿愣了,找来找去,终于在楼下操场上看到刚追上宁宥的简宏成。简宏成好像在强烈要求什么,宁宥一个劲儿地摇头拒绝要走开,而简宏成追着继续说啊说,缠得宁宥终于点头。陈昕儿张口结舌地看着,满肚子的疑问,心中忽然非常不快,怏怏走了,不等简宏成。
晚自习后,陈昕儿才跟同桌说了几句,扭头就找不到宁宥了。她赶紧小跑才追上正要回寝室的宁宥,呼哧呼哧地道:“请假的事解决了吗?”
“没呢。既然是考试,没办法。”
“那怎么办?”
“不知道呢。”
“班长也没解决办法吗?”
“不好太麻烦班长呢。不好。”宁宥叹息着摇头。可即使今天将信发出去,妈妈也收不到了,周六只能让妈妈一个人搬家了。
不知怎的,陈昕儿松了口气,轻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谢谢、对不起、劳驾之类的词语最好经常挂在嘴边。”
宁宥在黑暗中眉毛微微一挑,但嘴里心平气和地道:“陈书记指的是我请假时候的说话语气吧?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待班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