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救人一命(第2/2页)

他只轻飘飘看我一眼,算是客气:“记得敲门。”

我比驴还倔,硬是要当真,咬着牙退出去,敲了两声,也没等他应,就走到他身边,杯子当啷一声落在办公桌上,声音有些沉,惹他侧目投来一眼。

里面装的是热牛奶。他似乎没猜到我的来意,盯着杯子看了有几秒才移开视线。

“什么事?”他问。

咖啡的液面已经降了大约五厘米。他不能再喝了,也不怕肌溶解。

我撤走咖啡,“我来帮忙。”

裴雁来又把视线从牛奶上扫过。我心道,你看它不如看我。

铁人也经不住这么熬。

他大概真是累极了,眉压下去,显出凶相。如果时间倒回高中,我还能和他好好说两句话那会儿,他大抵要睨着我,不冷不热嘲弄一句,“帮倒忙?”

但时过境迁。这人镀了丈六金身,我又被逐出极乐西天,只被他施舍两句不冷不热的敷衍。

“林助理,做好自己的工作。”裴雁来半真半假地笑了下,对着屏幕目不转睛,轻声道,“把咖啡留下,谢谢。”

言下之意是让我少管闲事。

可我既然已经被他讨厌,倒也不差这一回,干脆装聋作哑,把咖啡端走。

我迈出门时,他敲键盘的动作都顿了几秒。

茶水间里又遇到李笑笑。

我把咖啡倒进水池,又刷干净杯子,她就站在一边挑着眉看。

我甩干手上的水,“你怎么在?”

“嘘,偷会儿懒。”她伸了个懒腰:“你……”

我也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问。”

她摊摊手:“你这小面瘫真没意思。我不问,行了吧。”

再敲门进去时,好消息是牛奶被动了,不多,就一口。坏消息是裴雁来彻底不搭理我了。

只是三年职场生涯把我脸皮磨得更厚。我把平板带进来,一声不吭坐在会客的沙发上处理自己的工作。

埋头忙了没几分钟,左半边身子突然发寒,像是第六感。一抬头,裴雁来果然在看我。神色沉静,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坐姿略显倦懒,手里松松掐着杆钢笔。

和他对视,我手上动作一停。

我不是单线程生物。但一对上裴雁来,就像是被病毒篡改了初始程序,终端只能载入这一项单人数据。

真没出息。

静默漫开。

我开始不安,手指蜷缩收进掌心,不知道是不是马上就要被扫地出门。

“啪”一声,钢笔落在桌子上,像是惊堂木,鸡皮疙瘩不动声色爬了一背。

“你想做什么。”他声音轻缓,问我。

很平静,我看不到他情绪的波澜,心脏顿时像是被谁捏了一把,闷着发疼。

过了十二点,已经是新的一天。话在舌根缠了半天,最终我还是对他讲,“现在是十二点零三分,你闭目养神半个小时,时间一到我立刻就走。”

话说完了,裴雁来没给回应。

我点开平板的音乐软件,从收藏夹里随机选择小提琴曲,公放了几秒,还是把话说全:“……不然我就一直在这儿。”

因为不会得到回应,所以我几乎没对谁提出过请求,更别提做耍无赖这类浑事。姿态不自然,心里也尴尬。

裴雁来不轰我,我就不会走。现在想想,我似乎一直用这种无耻的方式试探他的底线。从前我自作多情“恃宠而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搭理,现在情况却不同。只是裴雁来大抵是没变的,出岔子的自始至终都只有我。

拨乱反正的过程很难捱。

但常态下,我一直是消极的人,早有“不可能拥有裴雁来”作为兜底条款,痛苦就在漫长的麻木里被磨成一卷粗糙的厕纸。

我心里忐忑,之后没再敢看他。

沉默的是人,作响的是音乐。

或许是几分钟后,又或许没这么久,刚巧轮播到维瓦尔弟的《四季》冬。

这组曲子我实在印象深刻。年少时裴雁来曾在组曲的“春”里,短暂仰在我掌上浅眠。这段记忆鲜活得像是新摘的丰花月季。

我在曲子过半时再抬起头,却看到这人已经闭上眼。

呼吸平稳,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真的陷入睡眠,后知后觉他敲键盘和翻文件的动静消停有几分钟了。

或许真的累极,轰人都懒得开口。

裴雁来一只手半握着,搭在办公桌上。我的视线划过那张脸,最后停在这人的掌心。

手掌下分明沉出一小片晦暗的阴影。

我歪着头望过去,细细看了好半天,才福至心灵地猜到他握着的到底是什么。

是那个曾不慎被我打翻的潘多拉魔盒。

组曲放到末尾。

我垂眼挪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