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5/6页)
他说得大义凛然,又是圣上,又是百姓,任何人听了都要感慨他的忠心。扶姣很信,但仍有些急,“那就什么都不做?沈家怎么敢那样嚣张,掌兵的也不止他一家,难道其他人不曾得到消息吗?”
她能问出这样的话,让扶侯有些诧异,但到底过于浅显,仍是凭感情用事,不足以让他重视,安慰道:“暂且确实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纨纨放心,洛阳那边我还有些人手,至少照料好圣上他们不成问题,且像沈延年这等篡权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圣上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话放在昨日说,扶姣会信,可是听过渥丹那些话,怎么都没办法告诉自己阿父是在帮舅舅守雍州,脚步停了下来,认真看着他,突然小声说:“爹爹,你不会也想造反罢?”
扶侯一愣,扶姣便把自己知道的消息一股脑倒了出来,虽然语气是好的,但话里有质问的意思,“爹爹说在雍州平乱,到底平的什么乱?如今又是赈灾又是接纳流民,无需朝廷的调度也能安排得井井有条。人家说西池王是梁州的土皇帝,爹爹,你是不是个也要当雍州土皇帝?”
一番话出口,犀利直接得很,扶侯简直要惊呆了,不敢相信这是女儿能说的话,平日里分明就是个不懂事胡闹的孩子。可震惊不能表露,脸上先浮现出了厉色。
“胡说什么!”他怒斥道,“我有那种心思,还用等到今日吗?当初你娘离世,我本都要致仕退养,是圣上再三请托,才掌了这些年的青阳军,往雍州平乱更是阴差阳错,若非如此,你还能好好站在这儿胡说八道?”
被戳中了才会急眼,扶侯忘了他本是不需向女儿解释这些的,只需端起严父的架子,自然可以暂把她搪塞过去。
但如今不仅严父架子摆出来了,心虚也随之流露,他自己仍没察觉,继续沉着眼满脸不豫,“国家大事,岂是你说得这么简单,听旁人胡言乱语了几句,就以为通了真相,我往日如何教你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是见着爹爹偷穿龙袍了还是怎么?”
扶姣满脸不服气,还想和他争辩,却被扶侯抬手截住,唤来下人,“我乏了,要先歇息,送郡主回院去。”
刚睡了大半日的人,才这么会儿就乏了,明显是不想和她再谈,在赶人。
扶姣对着其他人都能梗脖子犟,独独怕严厉起来的父亲,他瞪眼,她的气势就慢慢消散下去了,自认自己也没闹,只是在和爹爹讲事实,怎么他就这么凶。
“爹爹……”她的一声呼喊才出口,扶侯就背过身去,只两个字,“听话!”
于是也恼起来,气冲冲挥开预备引路的下人,“不要你们带,我自己走。”
说完看也不看扶侯一眼,兀自走了,但方向明显不对,她方才没让渥丹跟来,要是自己瞎走,还不知要迷路到哪处去。下人们对视几眼,求助地看向长青,最终还是扶侯脸色不好地开口,“跟上,远远在后边护着。”
仆役忙是应,留长青满脸忧色地守在边上。
好半晌,扶侯才迈步慢慢往回走,进屋遣退其余人往榻上一躺,仰在那儿,正对帐顶。
青色的帐幔,很老成的颜色,正合他如今的年纪。如果长公主仍在,定不允许他用这样老气的物什,她最爱鲜嫩,注重保持容貌,常说要永远二十来岁,最后也果真停留在了二十六的模样,美丽的容颜被岁月停滞,封在了棺椁中。
其实以如今的局势,他大可以和女儿直接说明野心,就算不被理解,她生一段时日的气也就罢了,不影响什么。可是扶侯不这么做,不仅是因要面子的心理,更是因他这位早逝的妻子,明阳长公主。
他和明阳长公主不是青梅竹马,只是门当户对指的婚事,其实能相敬如宾就好,没想到二人兴趣相投,慢慢竟也生出了感情。最初如胶似漆,不羡鸳鸯不羡仙,天天过着蜜里调油的生活,感情越来越深,诞下女儿扶姣后尤甚。
如果他安分守己就罢了,偏他不是,在慢慢看清局势,见识到皇帝的昏庸无能和那么多人的蠢蠢欲动后,自己也不免有了野心。于是借着驸马这一身份的便利,也开始蓄势,皇帝本就好哄,对待亲人尤甚,扶侯借此从他那儿暗地获了不少好处。可以说比起宣国公这些人,扶侯得势的过程中少了许多波折,所以许多时候并不像那几个手握大权的人那般老辣果断。
明阳长公主离世前,就隐约察觉出了他的心思,彼时二人情谊正浓,她不好挑明了说,只是暗暗一直观察提防,并且把这事早早告诉了皇嫂,这才是皇后知道扶侯心思的原因。
长公主病逝前,特意把扶侯和懵懂的女儿叫到床头,让扶侯对她立誓,终生护卫杨氏皇族,绝不背叛大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