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第2/2页)

纪墨递了布巾过去,他觉得况远此时好似那光辉渐熄的落日,一身热血,已经渐凉。

“许久不曾击鼓,倒是解了多少郁气,更通透了。”

况远拿着布巾擦去身上的汗水,随意地套上衣服,衣襟并未理好,微微敞着怀,坐在一旁,看着那风过院中的景象,颇有几分惬意。

纪墨看得出,他的精神很好,一双眼眸都在发亮,那随着汗水而出的郁气,果然是已经被发散出来了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况远才平静下来,开始给纪墨讲击鼓的技巧。

所有听起来很好的乐声,在最初的时候都是要从枯燥的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学起来的。

击鼓的技巧也是如此。

不同于同样为击打乐器的编钟,击鼓更需要干脆。

“要敢打!”

况远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这个,在他让纪墨尝试了一下之后,他就指出了纪墨的问题。

“不要想你,不要想你在做什么,你的眼中只该有这面鼓,是生是死,全在这击打之中。”

况远让纪墨再次尝试,让他忘却所有,只看着这面鼓,用力,却又不是那种一定要把鼓皮敲破的力,要干脆,不能让鼓槌在鼓面擦过,留下那没多少响动却足够拖沓的噪音。

“世间所有,只在这击打之中,不要想其他,要全心而发!”

比起弹奏时候的技巧,或者吹笛子时候的技巧,要讲究细心谨慎,精雅端肃的一面,在击鼓之时,就不要想那么多,大开大合就好。

只要大开大合就好,甩开膀子,该怎样大的动作就要怎样大的动作。

“所有都不能束缚你,衣服不能,天地不能。”

如果说琴声还有顺天应人的部分,传递的是天地至理,人间有情,那么鼓声就多了一些破坏欲,就是要把一切都粉碎个干净,这里不平,打,那里不平,打,还有那里不痛快,全在击打之中发泄。

却又不仅仅发泄,若仅为发泄,就是流于下乘,于是,情绪激荡,该如何抒发,一声声击打,都要有自己的心音在。

愉快,或者不愉快,欢喜,或者不欢喜,总要有些情绪,都在这种抒发之中通过鼓声体现出来。

像是不平则鸣。

这种要求,纪墨听得也有几分血热,拿起鼓槌,就像是拿起了兵戈的将士,要的就是出征,要的就是征战,要的就是战死,生不必眷恋,死自当向前。

那种感觉,从况远的鼓声之中体味到的感觉,在这一刻都成为了十分有用的经验,让纪墨明白自己要努力的方向是哪里。

当然,他不可能最终学成况远的模样,可他起码知道,差距在哪里,又要如何缩小这样的差距,同时要注入自己的情绪。

一首动人的乐曲,不需要讲究什么乐器,又是怎样的曲调,它需要有的是乐师注入的感情,那才是乐曲的灵魂。

也唯有那样的乐曲,才配得上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典故。

因为况远那两首鼓乐的投入,每每练习击鼓的时候,纪墨的头脑中想到的都是况远奏出的鼓声,那就是况氏之音吗?

况氏之音,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那种已经凝练到乐曲之中的感情吗?

换任何一个人来击鼓,所奏出的鼓声,都不是况远的鼓声,这种差别,就是况氏之音被推崇的地方吗?

好多天,纪墨的心情一直在激荡之中,似乎沉浸在那鼓乐之中从未走出,他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好是坏,却觉得自己像是正在开悟中一样,飞快地掌握着击鼓的技巧,又把这些技巧化为己用。

不过一个月,他就能够击出完整的鼓乐来,只那鼓乐之中的感情到底还是差了些。

“不要似我,况氏之音,当人人不同。”

况远在一次听完之后,如此告诫。

纪墨点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这个道理并不难懂,他要做的是把学到的化为己用,而不是成为别人的复制体。

见他应下,况远也并未就此多言,而是继续给纪墨讲有关鼓的应用,大鼓的技巧学过了,还有小鼓的呐,看似一字之差,大小不同而已,其实技巧上的差别挺大,仍旧需要用心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