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第2/2页)
无钱财,无技艺。
以前学的那些,穷有穷法,富有富作,现在这画作一事上,再怎么俭省,没有纸笔总是差强人意,而要纸笔,就要练习,一张张的白纸,一根根的毛笔,哪一样不是钱财换来的,若非这样的家族底蕴支撑,恐怕也难以得到如今的进度。
“我恨不得世间人人都知道师父才学可追天人,只管去看,看出什么结果,都是咎由自取。”
这一点,又是纪墨跟玄阳先生的不同,玄阳先生压着王子楚,不许他的画作面世,是推己及人,认为无人能够抵抗这种魔性的魅力,最后怕是会闹出惨剧来,而王子楚自己,也是有了玄阳先生的压制,才对此讳莫如深,宁可自己毁了画作自己痛,也不要痛在别人身上。
可纪墨呢?这个世界于他,这个世界上的人于他,不过两色而已,师父和其他人,便是血脉之亲,每个世界都有的血脉之亲,也不过是在二者之间,这些人的看法,何足道哉?
技艺是根本,技艺之外的东西,就要往后排了。
他不惧出示王子楚的画作于人,便是真的看出集体自杀事件了,那也是自制力不够,怪不得别人。
这世上既然能够有王子楚这样的人,有这样的画作问世,可见是不惧被看的,大可不必防贼似的,处处防备在先,说不得看多了还有免疫力了呢?
之所以答应王子楚不与人看,答应玄阳先生不与人看,也不过是顾念他们的感受,不主动与人看罢了,若是真的有人偷着都要看,得了什么恶果,那又怪谁呢?
作品问世,本来就是要让人知道的。
“唉……”兄长一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这等无君无父之人,如何知道‘敬畏’二字为何呢?也不知你怎生得这般孤左性子……”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选择作画,选择此生作画,不与兄长相争,不与兄弟阋墙,兄长也无需管我以后如何,这一世,我当为画师。画师之名,可由我始。兄长,可要阻我?”
提到“名”,就是触动了所有人的敏感神经,兄长为此沉吟。
纪墨再接再厉,继续道:“世上千百道,何人可为先?书道不缺字,经典增笔墨。艺上亦有道,画技可为先。凡此文雅道,得之即得名。”
士族已经垄断了所有的名声渠道,出名的路子就那么几条,他们已经走在了前面,后来者,终究是后来者,不说比不比得过前人,就说先来者占据的第一印象,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动摇的。
竹林踏歌,第一个如此做的,是名士,是风流,是令人效仿的潮流,可后来者再做,东施效颦尤未可乎?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重新开一条道路,自己就当第一人呢?
这便如同商路,前人走过的商路,与一群人竞争的商路,又哪里比得上垄断之路更好呢?
“我先习画,我先为画师,我之标准,便是世间标准,后来者,莫不学我。”
纪墨从不缺敢为天下先的勇气,事情都是要人做的,他自现代而来,看过五千年的历史变迁,已经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所看已然高远,回到古代,作为指导,或者有些依葫芦画瓢,太过死板,未必能够成事,但于某事上独立自主,坚持己见,却又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觉悟,无所畏惧。
他所做的,便不是他做,终有一日,也会有人去做,不过早晚而已。
“弟之志,兄不及矣。”
走在别人后头,永远是凤尾,另开一路,走在前头,至少也是鸡头,若能做得好,焉知鸡不能变凤耶?
“此事,你不可为先,名不及,年纪轻,恐难支其重,当由族中长辈为首……”兄长的算计很快,想要以此博得更大的好处。
纪墨知道他的意思,自己太年轻了,而王子楚多少年的寂寂无名,说是画道之始,看他年岁,也少有人信,世人总以年龄看学问,又以家世断高低,这方面可顺难逆,除非技惊天人。
“除我之外,还有何人,可令人信服?”
画师技艺,又有几人能够用一幅画证明自己,也证明此道不虚呢?这可不是三年五载便可见端倪的事情,长辈或有薄名,但这份薄名若能撑得起画师之名,恐怕也不会空耗年华,早生华发了。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兄长思量细节,也知其中问题颇多,比起少年成名,那些老而弥坚的突然冒出来哪样未知的名头,反而更不可信,所以……还要看家族之中,如何定计。
“是。”纪墨应下,此事不急于一时,只要家族支持,他安心画画即可。所求于此,却要画饼于人,也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