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肆无忌惮
楼星环仰望着他。
前后喧闹的声音仿佛静下来。他注意到鹿冰酝的眼珠子有些微的琥珀色,像晶莹剔透的水晶,流露着淡漠慵懒的色调。
离得近了,楼星环还能闻到他身上清凌凌的草药香,不像缠绵病榻浸润而来的,而是轻轻沾染在衣服上,衣角翩然而过,勾人心弦。
鹿冰酝轻轻瞥了脚边的男童一眼,尚未说话,侧王妃就开口了:“胡闹!这是什么日子,岂由得你这个庶子出来丢人现眼!”
豫王负手站在一侧,不动声色。
方才打闹推搡的一群孩子也没想到会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愣在原地。
突然,走出一锦衣男童,约莫九岁,比楼星环高点儿。他抱住侧王妃的手:“母亲,是他非要出院子,不干我的事。”
止善抱着药箱跟在鹿冰酝身后,见到楼星环的脸,愣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又止住了。
鹿冰酝收回目光。
楼星环抿唇,低下头。
侧王妃将儿子护在身后,温柔地笑道:“孩子们胡闹不懂事,还请王妃见谅。待王爷和王妃拜完堂,妾身会带府里的孩子向王妃请安。”
什么话都被她说完了。
摆出王府主人的威风来教训人,不仅当众维护亲儿子,还直接点明楼星环的庶子身份,话里话外,暗示着鹿冰酝不要多管闲事。
对亲儿子的宠溺,溢于言表啊。
鹿冰酝大致知晓王府的情况。庆王膝下有三子三女,长子由侧王妃所出,楼星环是妾室生养的。在前世,他未遇到楼星环时,就听别人说过他。
外人都道庆王府的庶子楼星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从不受宠的庶子做到一府之主,一路以来,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嗜血无情。
还说他很小的时候就懂得藏拙,所以才能韬光养晦,笑到最后。
七八岁的小楼星环被人推倒在地,脸上还有几道和着泥土的血痕,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可焉知此时他不是在藏拙?
而且……不知为何,与楼星环有关的很多东西都成了模糊不清的画像,仿佛宿醉后的脑子,混沌一片,捉摸不住。
鹿冰酝这才发觉,前世和楼星环有关的记忆只停留在了他进入王府时。
那那些记忆还要找回来吗?
鹿冰酝似乎在思量,没有说话。
侧王妃见他不出声,捏紧的手指松了一下。任谁做了那么久的女主人,突然迎来新主人,都会严阵以待。
尤其是她还有一个长儿子,继承王府爵位大大有望,所以为了自己儿子,她不得不先试探鹿冰酝。
刚才鹿冰酝恣意妄为的举动就让她如临大敌,她生怕他一来就赶她下位。现在看来,还是年纪小,知道轻重,有所顾虑的。
侧王妃还以为鹿冰酝是顾忌在场的贵人才不敢太嚣张,扬起嘴角,自作主张替他赔罪道:“家中小孩打闹,让王妃和各位大人笑话了。”
来做客的人都非富即贵,人精似的,立刻解围道:“不妨事,送新人更重要,王爷在等着呢。”
楼星环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半跪在原地,看着散落的草药,一言不发。
许多人都坐在宴席上,对这边的情况探头探脑,却不敢凑近。
侧王妃赶紧让几个孩子行礼,完全忽视了地上的人,道:“这是王妃,你们该叫他母亲。”
鹿冰酝轻轻一笑。
豫王看一眼他,虚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既是家事,本王也不便插手。”
鹿冰酝意会,颔首道:“豫伯伯慢走。”
这场诡异的姻亲里,双方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容不得人置喙。所以围观的人看到面色稍显不耐的少年,纷纷跟着豫王走了。只留下那些银衣侍卫。
侧王妃不想豫王真这么疼护鹿冰酝,呆在原地。
几个孩子衣着鲜亮,都在偷偷看鹿冰酝。
喜庆的乐声依然。鹿冰酝抱着胳膊:“谁扔的?”
他说的是那些草药。
楼星初躲在侧王妃身后,往那群小孩的方向使眼色。几人你推我退,好半晌才推了个神色惶恐的小孩出来。
侧王妃讪笑道:“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且今日王妃大喜,沾上晦气就不好了。王爷还在等着王妃……”
鹿冰酝淡道:“不是还在昏迷吗?”
侧王妃脸色一紧。
王爷这段时间的病越发重,缠绵于病榻,她虽不知内情,却也知道很严重。
因今天是大日子,没办法了,王爷才嘱咐她办妥婚事,不要让消息流出去。可为什么鹿冰酝会知道?是王爷告诉他的吗?
她正要说话,却听鹿冰酝冷冷道:“捡起来。”
侧王妃看了看那小孩,是府里另一个妾室的孩子,便没阻止了。
那被推出来顶罪的小孩浑身一抖,向楼星初求助,却看到那些本该在父王身边的银衣侍卫都跟在王妃身后,小脸一白,委委屈屈地应了声是,蹲下来一点一点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