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页)
乳白色的汤底散发出异乎寻常的鲜香,柔滑的香菇和洋葱都融化在浓郁的汤汁里,汤面上飘着点葱叶和胡萝卜,青的红的切得很小块,蘑菇跟猪肉一起炖,加了虾仁和火腿调味,用鲜笋勾芡出的汤底,猪骨来抬香味。整道浓汤又鲜又甜,肉丁切得整齐,软硬适口,吸饱了汤汁,肌肉的纹路间沁透了蘑菇的鲜,爽滑酥嫩,肉汁四溢。
杰克结果那碗汤,看着汤碗里起伏的胡萝卜丁:“你说你被我所束缚?我不觉得我有那种能力。”
“你有那个能力,只是你忘记了很多——我让你忘记的。同理,你束缚了我,也是我愿意被你束缚的。”
杰克忽略了他的南桐发言:“你说了很多,但全是故弄玄虚的空话,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你想装神弄鬼来迷惑我,正说明你心虚。我不会被你带着跑的。”
“那我们就来聊聊真实的东西。”小丑挑了挑眉,“你为什么对开膛手开枪?”
“他只是游戏里的虚拟角色,我不觉得对它开枪要被谴责。”
“如果那只是别人让你这么认为的呢?你开枪时,有在看着他的眼睛吗?你知道他临死前看到的你,是什么样子的吗?”
杰克皱起眉毛,冷笑道:“就你这种疯子,也配教训我?”
小丑凝视他,很久,然后他突然站起来,神经质地举起双手,在阁楼中走来走去,宛如笼子里的困兽。他没有正面回答杰克的话,而是朗诵起了一首诗歌。前一刻他的嗓音难听地像是被火燎过,这一刻他突然变成了最棒的朗诵家,甚至令人错觉这里是高雅的艺术殿堂,而非一处僻静的阁楼。一首诗被他读得气势磅礴,似乎窗外的树叶都随之摇晃,人的心脏则在胸腔中砰砰直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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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风要我怎样啊,在夜间摇着树叶?
森林的风要我们什么啊,在我们家里惊动着火焰?
森林的风寻找着什么啊,敲着窗儿又走开去?
森林的风看见了什么啊,要这样地惊呼起来?
我有什么得罪了森林的风啊,偏要裂碎我的心?
森林的风是我的什么啊,要我流了这样多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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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出保尔福尔的《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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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没料到他突然发神经,楞了一下:“你干什么?”
“在我刚开始杀人的时候,都会看着他们的眼睛。”小丑没理他,自顾自地坐下来:“那时我年轻,我触碰人性的底线一定有意义,人第一次谋杀,就像从古猿第一次直立行走。我从猴子进化成了人类。只有你打破了规则之后,你才会真的开始思考规则本身:它是否合理,和它存在的意义。只有在笼子外面的人才有资格思考笼子,会思考的罪犯胜过所有社会哲学家。”
杰克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道:“但是我越来越困惑,因为我觉得杀戮根本没有实感。生命应该是有意义的,我知道你能理解——只有它有意义,我的邪恶才有重量。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我逐渐理解了这一切。我明白这个世界只是个笑话。”
小丑顿了顿,“笑话是这样的。从前,欧洲某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上,有一群崇拜太阳的原始人,他们认为太阳是绝对的善和美,于是他们不断修筑高塔,不停的、不停的修,在修的时候还定下法律:品德越好越有资格接近太阳,圣人才能住在高塔顶端,而罪犯们被关在又黑又深的地下。就这样,过了好多年,有个科学家来到了这座岛上,原始人告诉了他这件事,还骄傲地对他说,‘现在我们的塔已经高达50米了’,科学家惊讶地赞叹道:‘哇,你们的法律可真棒,你们让圣人比最可怕的罪犯更接近太阳……二十九亿九千一百九十五万七千四百分之一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丑捧腹大笑起来,越笑越大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他不停捶打着沙发的木制扶手,笑得发抖:“真是一群疯子,疯子……”
杰克却没笑:“我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但那不过是诡辩。”
“我很高兴你认为那是诡辩,这证明你不懂这个笑话真正的含义。”小丑也不笑了,他盯着杰克,眼睛中闪烁着爱意和冷潮,“这才是笑点——当你真的理解了这一切,别人就会说你疯了。”
“你依然在说故弄玄虚的套话。”杰克双手交叠,“你给我讲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预言,告诉我不论英雄还是罪犯,在绝对的美和正义面前都是无意义的,这只是你幼稚的诡辩,我们没人知道太阳到底有多远。”
“无限接近太阳的英雄,因为蜡做的翅膀融化而坠入海洋中死去。”小丑古怪地笑了几声,“古人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绝对的正义和孤立的光明,是会把人烧死的。英雄只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倒霉蛋,用蜂蜡把鸟的羽毛粘起来而已,最终他们还是会坠到地上。因为人就是这样——如神明般伟大无私的,与跟魔鬼一样恶毒的,可能就是一个人。粗暴地把人分为‘善人’和‘恶人’,都是无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