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戏(第8/15页)

我这才想起女警说过的话,瞎眼老四的记性特别好,是镇里的百事通……这样一个人是绝不会忘记六天前发生的事,除非他在撒谎,或者唐乐枫和张玥根本没来。

唐川和瞎眼老四交谈了几句,我仔细观察瞎眼老四的面部表情,看他的模样并不像说谎,难道唐乐枫和张玥真的没来?

我还要再问,瞎眼老四面露不耐烦:“你们问的事老头子不知道,赶紧走吧,走吧。”

唐川微微一笑,拎起两瓶酒说道:“老大爷,我们听说你爱喝酒,这不,给你买了两瓶过来。这酒我喝过,味道相当不错。”

瞎眼老四一听,面色立刻和缓下来,伸手摸索了两下。唐川急忙把酒塞到他怀里,他露出一副醺然的表情,一开口已经完全不是刚才的态度:“还要问什么,说吧。”

我不禁汗颜,还是唐川做事老到。

瞎眼老四摸索着去拆酒瓶上的包装,唐川急忙帮他打开酒瓶。瞎眼老四闻到那股扑鼻的酒香,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就这么提起酒瓶灌了一大口!

那可是高度白酒啊!

我正惊讶时,唐川不知问了他一句什么,瞎眼老四突然叹了口气:“老汉今年六十多了,以前眼睛没瞎的时候也看过锦玉班的戏,瞎了之后就只能听戏了。”他苦笑了一声,“每十年就有小孩跟着锦玉班失踪是真的,不过镇里人都知道,这跟锦玉班无关。”

“为什么?”我不禁问道,“我听人说锦玉班的人都是巫鬼……”

瞎眼老四摇头:“是巫,不是鬼。”

何谓巫,巫的本义是能以舞降神的人。古人认为,巫能够跟鬼神沟通,调动鬼神的力量,为人消灾致富祈寿。

锦玉班的戏,就好比一场场的祈祝舞,最早的巫,以舞降神必须戴着面具,这不仅仅是仪式,还有更深刻的含义。而锦玉班所演的戏目都戴着木制面具,而且面具无不是厉鬼妖魔之面。人们看着锦玉班演出的戏目时,往往会被震撼,就是因为锦玉班的戏里带着巫的力量!其实锦玉班的怪异之处并不仅仅是舞台上给人的震撼,还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作为佐证。

就说二十年前那次。江浙一带的规矩,戏班演戏之前镇里人要把戏金,也就是给戏班的报酬放进十二个小布袋里。那时候一台戏的戏金大概要一百二十块那样,一个布袋里正好放十块钱,布袋放在台口处悬挂,连成一串,推举镇里的老年观众监台,若是发现台上演员演得不认真,出差错事故,就当场剪去一袋以示惩罚。

不过这个规矩对于锦玉班来说一直形同虚设,看戏的人大多被神魔乱舞的情景震撼,哪还有心思去动布袋?

但是凡事也会有例外,二十年前锦玉班演出时,就发生了骇人的一幕。

7

那天的演出是在傍晚,等锦玉班快要开场的时候,整个镇子的人都差不多聚到了百机楼附近。镇里的老者郑重地把戏金放进悬挂的小布袋里,锣鼓响时,鬼戏开场。

正当所有人如痴如醉,连小孩子都沉浸在舞台上的鬼马乱舞时,突然间台口处传来一声嚎叫,许多人看到镇里的二混子李狗儿突然捂着脑袋大叫“不是我,不是我”,疯了似地向场外跑去,他跑动时撞到了十几个人,有个小姑娘被撞得跌倒在地,然后被周围的人踩踏了几脚,肋骨都断了。

瞎眼老四说到这儿的时候,语气居然哽咽了起来,然后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再回说李狗儿。他跑出人群后,一路奔到河边,一头栽了进去,要不是后面跟着的人救得及时,恐怕就淹死了。

话说李狗儿为什么突然发疯呢?散场后才有人找到答案,原来挂在台口的小布袋竟然被李狗儿剪去了五个。这几个布袋后来是在李狗儿的贴身衣兜里找到的,李狗儿赌博输了钱,没着没落之下,才把主意打到了锦玉班的戏金上。

本来戏金挂在众目睽睽之处,根本不可能得手,可是偏偏大家都被锦玉班的表演吸引,竟无人发现他做了这种恶行。李狗儿怕被表演影响,一直不敢看台上。剪掉五个袋子后,刚要去剪第六个时,他突然发现身边冒出许多白色、看不清面孔的身影,每个都朝他伸着手,像是要他把戏金交出来似的,所以他吓得跑出场外。

这些是李狗儿清醒后招认的。

就是这件事让锦玉班更加神秘,人们对于他们是巫的传闻更加坚信,他们的表演被当成一场盛事。每次他们来小镇演出,附近几个村镇的人都会来观看,甚至还有更远的地方过来的人。不过,每十年都会有孩子失踪,也成了小镇父母的噩梦。人们众说纷纭,警察多次怀疑到锦玉班身上,可是后来都是不了了之。

于是这许多年来,锦玉班的名声都是恐怖与神秘并存,但是它一直都在。这个十年,下个十年,下下个十年,也许它会无休无止地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