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戏(第13/15页)

张玥是个孤儿,据她说她十岁左右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卖到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拐卖的路上她大病了一场,前尘往事忘得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连自己原名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她被人贩子卖给了一对夫妇,她的养父母成天不是打就是骂,对她极差。她高中毕业那年离家出走,到处打零工赚取学费,就这样半工半读念完了大学。

张玥参加工作之后,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于是她开始每年都利用假期到外地寻找亲生父母。张玥对家乡唯一的记忆,就是家乡有一座戏楼。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她爸爸常把她驮在肩膀上去看戏,她还和其他坐在爸爸身上的小朋友比高,赢了就会笑得很开心。就这星点的记忆,让她十几年来都没放弃寻找。

那一天,她们俩坐车来到一个小镇。非常出乎意料,她们在小镇上看到了一座戏楼。

当时唐乐枫问张玥,这里是不是她要找的地方。张玥盯着戏楼看了好久,眼睛亮了又渐渐黯淡下来,说了声不知道。张玥离家的时候并不算小,但是那一场病让家乡成了记忆深处朦胧的一个影子,就连父母的模样和姓名都不记得了。

虽然张玥并不确定这里是她的家乡,不过为了那座戏楼,她们还是留了下来。

她们首先到派出所查询二十年前当地有没有失踪的孩子,结果被告知二十年前的资料已经销毁,后来就像我们先前得知的,她们在女警的指引下去了瞎眼老四家。

听到这里我才想到,那天瞎眼老四果然是在骗我们。

瞎眼老四告诉她们,二十年前,小镇有两个小女孩失踪,而且都是在锦玉班演出过后。其中一个女孩的父母早已搬离本地,而另一个女孩的父母,在孩子失踪不久后双双过世。

张玥听后又是难过又是失望,这一次是她离希望最近的一次,可是希望却破灭得如此迅速。

“那天晚上,你们去百机楼看演出了吗?”录口供的警员问道。

“是的,我们去了。”唐乐枫回答道,“我们不是为了看热闹才去的,瞎眼老四,呃,张树荣跟我们说了一个很可怕的传说。”

瞎眼老四给唐乐枫和张玥说了这么一个故事。

清朝时期江浙地区目连戏十分兴盛,目连戏虽然和传统的京剧豫剧不太一样,但是它同样有着生旦净末丑这些形象的戏子。当时有一个小戏班,一个师傅带出了六个徒弟,其中有男有女,演武生的大师兄和演花旦的小师妹两人互有好感,但是梨园规矩,武生和花旦不得苟且有私情。两人不敢逾矩,在戏台上时含情脉脉,下了戏台却丝毫不敢表露。

几年时间过去了,小戏班逐渐有了一点儿名气,这时一个颇有权势的大官看中了演花旦的小师妹,于是给了班主一笔钱,要求将小师妹嫁给他做小妾。

小师妹不愿,万般苦求,可是班主就是不松口。为了防她逃跑,还把她关了起来。

过了三天,大官带花轿迎亲,班主却发现小师妹不知什么时候逃走了,连大师兄也不见了。且不说小师妹逃走后戏班会有什么下场,单说大师兄带着小师妹逃到了杭州一带,他们秘密结成了夫妻。等到盘缠快要用尽的时候,两人为了生存,只好干起了老本行——唱戏。

一开始戏班里只有两个人,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但是二人凭着过人的毅力和高超的技艺,渐渐地受到了人们的欢迎。

小师妹名叫锦玉,于是大师兄给戏班取名叫作锦玉班。锦玉班逐渐招收了一些弟子,从原本两个人的杂班变成了中等规模的戏班,因为夫妻二人还对大官的事心存惧怕,所以从不接受富贵人家的邀请,一般就在各个乡镇小地方演出。这样的举动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不过反倒给他们带来了百姓戏班的美名。

几年后,锦玉给大师兄生下一个孩子,夫妻俩爱若性命。就在孩子八岁那年,他们和两个师弟不期而遇,两个师弟并没有唱戏,而是在做苦力,最奇怪的是他们脸上蒙着白布。当白布被揭开,他们看到两个师弟的脸上都有着烧伤的疤痕,这才恍然大悟。

梨园人向来都是靠着一张脸和嗓子吃饭,脸毁了,自然也就不能再唱戏。

师弟告诉他们,因为他们两人不告而别,来娶小师妹的大官勃然大怒,找不到他们两个,就把气撒在戏班众人身上。他们这些弟子都被大官的手下用火不同程度地毁掉了脸,最惨的是班主和师傅,他们两个毁容之后,还被大官以敛财行骗的罪名送到了采石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采石场就如同人间地狱,送到那里的犯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

果然,过了不到半年,班主和师傅相继病死。他们的二师兄恨极,拿着把刀子去找大官算账,却被大官的手下打了个半死,浑身是血地扔了回来,寻医问药治了几天,一天夜里蹬腿去了。剩余的人畏惧大官的权势和狠毒,背井离乡,到别处讨生活。可是戏班里的人都被毁掉了脸,除了唱戏什么都不会,又怎么能过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