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12(第2/2页)
他的尊严,他的忠诚,他的骄傲,因此而得以存留,不至于打碎令他遍体鳞伤。
……这是什么隐晦而无声的温柔啊。一定要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一个幸福的结局才罢手吗?
琴酒闭了闭眼睛,绕过贝尔摩德往门外走,左手插在衣兜里摩挲着曾为先生点过烟的打火机。
而这。这就是全部了。
琴酒几乎以为这就是他的一生:围着心底鲜血凝结的坟墓做一个沉默的守墓人,直到哪一天终于死于穿透颅骨的某颗子弹,尸体倒在无人问津的路边水道里慢慢腐朽……或者被又双叒叕巧合般路过的大侦探发现,将尸骸翻过来几经辨认后意识到这原来是曾经鼎鼎大名的琴酒,便终于大仇得报般掏出手机报警……同“黄昏”合作的次数多了,连琴酒都对工藤新一的破案套路如数家珍。
可是,这竟还不是结束。
没有人知道纯白房间里相遇时琴酒内心的狂喜与掀卷起来的杀意,……或许那个同先生别无二致的“太宰”知道。
而直到此刻——
那双手工定制的高档牛皮靴,缓步踏来,在琴酒低垂的视野里慢吞吞地停了下来。
从琴酒身上掠过的冷酷视线,令他自背脊处泛起针刺般的寒意,而遭受了各种刑罚的创口则如同被火焰烧灼。
会说什么。琴酒战栗着想。会说什么呢?
责骂“为什么要追过来”吗?讥讽“缠人又打骂不走的狗”吗?那没什么。那完全没有问题。琴酒甘之如饴地想,我确实甘愿匍匐下来做您最忠诚的……
“啧。”那人轻蔑地弹动舌尖。“我明明最讨厌狗了。”太宰说。
那声音之中有什么触动了杀手的神经,让琴酒无视规矩,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他,————的确是太宰治。
黑衣红围巾,苍白绷带。既是权柄又是束缚,状如王座实为镣铐。这一身依旧牢牢被这个男人穿戴在身上,半点没变。
那张隽秀好看的面容也依旧没有沾染上时间的半点印记,只是看起来比之前居然还能更加丧失血色,令人找不到半点健康的颜色。
先生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唯独,未被绷带遮掩的鸢瞳。
从眼底浮现出的冰冷神色,让琴酒一瞬间感觉冰块从喉管直直坠进胃里,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停滞了。
曾经哪怕再怎么浅淡微弱、都曾点亮过鸢瞳的温柔的火光,像是已经燃烧殆尽一样,只剩余灰一捧。
让五条悟、让琴酒、让工藤新一,让这些曾亲自被那簇焰火温暖过的人,只需一眼便看出不同。
并为此惊痛——
“太宰先生?!”琴酒都惊得微微抬高了声音,“你怎么,……你都、不,你要做什么?”琴酒出于对那个聪慧头脑认知脱口而出,下一秒又用狠厉敌视的目光瞪视着太宰背后的两人:“你们是怎么照顾先生的?!”
那两人之中,曾以娴熟手法拷问过他的红发女性掩唇不语,而另一个白发金瞳的少年,则回视以安静沉默的视线。
琴酒简直被这种在他看来“无动于衷”的态度给气死,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好好教导这些人什么叫做组织的忠诚……!
琴酒没能站起身来。
有只脚踩住他的肩膀,毫不留情地把他压回了地上!
“……、咳——!!”
这一脚准确碾住皮开肉绽的新伤,位置又在琴酒惯用来开枪而分外敏感的左肩,逼得他呛咳出声,冷汗浸湿皮肤,蛰痛大小创口;又令琴酒咬紧牙齿,才没有弯折脊背整个人屈辱地趴到地面上。他勉强稳住了,银白鬓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抬起眼睛往上看去。
首领无动于衷地垂头看着他,如同看一具尸体一堆肉块。他碾了碾踩住琴酒肩膀的脚。
“说吧。”首领平静地说,“你们不是要见我吗?我已经在这里了。”
“……”琴酒张了张嘴,只尝到血与冷汗的咸涩。
说什么?说先生你怎么完全不认识我了吗?说原来你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手党首领吗?说这个操蛋的世界到底怎么了?它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不惜残忍到这个程度也要必须完成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啊——!
这一刻琴酒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想,或许是先生正好踩裂开他肩上新伤的缘故吧。
他便低下头去。他放弃了从先生那里温柔维护着的尊严,任凭自己被亲手打碎。
“汪。”
琴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