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十万个为什么(第2/3页)

可四皇子才不管这些,他只知道现在自己虽说还没有弟弟和妹妹,但这么一群规规矩矩的弟弟在,他终于也可以摆一摆做哥哥的威风了。因此,他非常理所当然地拉着一个个宗室上前,热情地介绍起了众人,又软磨硬泡让张寿亲自考问,也好验证他的眼光。

这其中,恰有江都王的一个嫡亲侄儿郑钥。和海陵县主口中那些并不喜欢出人头地,执掌权柄的嫡亲哥哥们不同,这个小孩子虽说有些木讷,但张寿随口考了几道复杂加减题,人给出答案的速度快而准确,甚至对九章算术中的鸡兔同笼问题亦是能随口答上。

这就很不容易了,须知这题目虽说有诀窍,可人终究是比四皇子还小!

然而,被张寿考问了三道题之后,长相并不出奇,除却答题之外就很沉闷的郑钥突然开口问道:“老师,我一直听说您算学造诣很高,更是葛老太师的关门弟子。那您能不能告诉我,天上群星真的能指点吉凶祸福吗?如果可以,为什么钦天监不能从星象中算准?”

“而如果不可以预示吉凶祸福,钦天监又连星象和日蚀等等都算不准,那么钦天监还有什么用呢?那我们学习算学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就只用来查账稽核吗?又或者编制军情传递的密文吗?如果仅仅只有这么一点用,那算学又怎么能让那些读经史的士大夫服气呢?”

谁都没想到,就在这朝贺东宫的日子,一个本来就好似跟在四皇子身后凑数的年幼宗室,竟突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一想到如果这个问题是刚刚当着孔大学士等人之面问的,那会带来多大的影响,陆三郎就一阵阵后怕。他也顾不得郑钥是宗室,纵使父亲只是个镇国将军,那也不是好欺负的,立时冲上了前去,疾言厉色地呵斥道:“岂有此理,你才学了多少算学,就敢说算学没用?”

眼见纪九摩拳擦掌仿佛打算跟着陆三郎展开反击,而齐良正在劝着其他那些义愤填膺的人,而郑钥身边的其他几个年幼宗室无不慌慌张张地和人拉开距离,仿佛生怕遭了池鱼之殃,四皇子眉头倒竖,赫然正怒不可遏,可郑钥却依旧满脸认真,张寿却不由得笑了。

“算学有什么用,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张寿明白,这年头的读书人不能说没有质疑精神,因为听上去仿佛是守旧复古的各种古文运动,其实是为了反对俗滥文字,提倡的是文以载道,赋予文章更深刻的思想内容,实际上质疑反对的是当时最主流的文章潮流。而这种质疑,唐朝有,宋朝有,历史上明朝也有。

但总体来说,在这年头的经史学术界,那是不提倡质疑的。经典的圣人学说不容置疑,而那些大家注释的经史也同样不容置疑。至于学生对老师的质疑……那就对不住了。

大多数情况下,欺师灭祖,目无师长……林林总总的大帽子都会朝人扣下去。

因此,张寿打手势示意众人不要反应过激,不慌不忙地说:“日落星沉,其实和吉凶祸福没什么关系,但是,这其中也蕴藏着真理。比方说,我曾经在半山堂给大家演示过的浮力实验,看似只能够验看金银成色,又是否内有夹层,但你们是否知道,那还有别的用处?”

“众所周知,木材可以漂浮在水面上,而铁块却会沉底,而铁块哪怕打成薄薄一层铁皮,放在水面上同样也会沉底。但如果不是铁块,也不是铁皮,而是四四方方,接缝处天衣无缝,不会进水的无盖铁盒子呢?这样的铁盒子是否可以浮在水面上?”

“而同样众所周知,在高处丢下铁球和羽毛,铁球瞬间着地,羽毛却可能随风飘走,可如果在高处同时丢下很重很大的铁块,以及小小一颗铁球的话,又是什么先着地?”

“天圆地方,那为何于港口远眺大船入港,会先看到船帆,然后再看到船身?”

这种十万个为什么似的问题,曾经在半山堂呆过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一点都不陌生,而九章堂的众人因为一开始接触的就是算学,后来又加入了相对浅显的物理,所以也同样对张寿这样的讲解很熟悉。然而,对于一群小孩子来说,这些为什么就让他们非常兴奋了。

用刚刚张寿这种说话的方式来说,那就是……同样众所周知,小孩子本来就是最喜欢问为什么的!

哪怕富贵人家的孩子因为读书开蒙早,见识多,于是懂事得早——这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两码事,一个是早知世事艰辛,一个是早知天下广博——所以这群宗室孩子们能够压住心里的不安和好奇,在刚刚朝贺东宫时表现得犹如大人,可这会儿他们一个个忍不住了。

顾不得这儿是慈庆宫,父母耳提面命叮嘱他们要恭敬,就有一个孩子忍不住问道:“那老师刚刚那些问题有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