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磨剑(18)

“呵呵!”张松龄笑着摇头。周黑炭今天表现,的确有点儿得意忘形的味道。然而,这一年多的人生经历却告诉他,今天的事情绝对不会象彭学文说得这样简单。至少,这不是答案的全部!

“怎么?”彭学文对张松龄的淡然态度有些不满意,皱了下眉头,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说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他现在这幅样子,怎么可能听得进任何人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先别管周黑炭的闲事,多想想自己怎么脱身吧!他今天那杯酒,可是一端起来就没想着放下去!”

“脱身?”张松龄又是一声轻笑,“脱什么身?有你彭学文在这儿,他还敢跟我动武不成!”

“那是!”彭学文被拍得好生舒服,得意洋洋地点头。猛然看见张松龄脸上诡秘的笑意,又迅速改口,“我的面子,也不一定总好使。至少在撤出黑石寨这件事上,他不可能听我的。”

“不听你的,他还能听谁的!难道他除了你这条线,还找到了别的门路不成?!”张松龄故意做出一幅茫然的样子,瞪大了眼睛继续追问。

“就凭他?被人卖了还帮人数……”彭学文不屑地撇嘴,话说了一大半儿,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不小心上了对方的当。赶紧又将话题往别的地方扯,“他那人犯起混来,向来不管不顾。你跟他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他原本是挺简单的一个人!”张松龄笑着摇头,“不过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几天没见,我就差一点儿不认识他了。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在背后给他出主意,你知道么?我的彭大专员!”

后半句话与前面的意思截然相反,让彭学文着实有些措手不及。将手摆了摆,大声抗议,“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要是想扣下你,今天就不出面帮你挡那杯酒了!”

“说起这事儿,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你!否则,当时我和周黑炭两个都无法下台!”张松龄又笑了笑,弯下身体,恭恭敬敬给彭学文来的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后者被他吓了一跳,敏捷地向旁边闪了一步,然后伸双手搀扶,“不客气,不客气。咱们兄弟两个还整这么多虚的干什么?”

“还得感谢你拼着自己的前程和性命不要,赶回来帮我对付小鬼子!”张松龄向后退了半步,躲开彭学文的搀扶,紧跟着又是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

“我,我不是也得到好处了么?!”彭学文不肯受他的礼,再度向旁边闪开。

“这第三个躬,是感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忠告!”张松龄的腰仿佛上了发条一般,刚弹起来就又弯下去,“虽然我没听你的话,却知道你出于一片好心!”

“我……”彭学文被他彻底折腾得没脾气了,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回应,“好吧,好吧!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克扣应该分给红胡子的战利品的主意是我出的,为的就是把你给引到这儿来!不过,我可没想摆什么鸿门宴。只是觉得有些话应该跟你说得更明白些。谁能想到周黑炭这厮现在攀上了高枝,什么事情都不肯再跟我商量!”

“攀上了高枝,攀上了谁家的高枝?!”张松龄终于不再给彭学文鞠躬了,皱紧眉头,大声追问。

“表面上是二战区北路军第二百一十一旅的孙兰峰,背地里,谁知道还有那只手伸了过来!”彭学文也终于不再卖关子,摇摇头,叹息着回应。(注1)

这句话并不完全属实。第二百一十一旅是傅作义的班底,也是眼下距离黑石寨最近的一支国民革命军主力。但是傅作义本人并不热衷于收编绿林队伍,二战区北路军司令部也不会轻易跟拆军统局的台。真正在拆军统局台的是中统,并且做得非常肆无忌惮。然而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并不想跟张松龄说得太清楚。毕竟后者现在已经加入了八路军游击队,属于军统今后的主要防范对象。

好在张松龄也没有继续咬住这个话题不放,又想了想,低声问道:“黑狼帮已经被二战区北路军给收编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军统局呢,就对这件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上头可能另有想法吧!谁知道呢!”彭学文叹了口气,回答声里隐隐带出几分无奈。“眼下周黑炭还在跟北路军的代表讨价还价,估计一时半会儿还答不成协议!”

“噢!”张松龄点点头,再度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怪不得周黑炭今天跟我说话时,底气那么足!”

“二百一十一旅的代表,就住在斜对面那栋小楼里。周黑炭指挥部也设在里边,随时都可以接受他们的指点!”彭学文走上前,对着不远处另外一座小楼指指点点,声音低沉而又冰冷。

窗外的夜色漆黑如墨,斜对面的小楼里,此刻却是灯火辉煌。几个身影在二露的窗口晃来晃去,对这边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或者说根本不屑一顾。如果在张松龄和彭学文两人的位置上架一杆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