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河北风清人自知(第2/5页)
尤其是后者,毕竟是天下的一等一的聪明人,几乎是瞬间便已经想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高览、崔琰如此不计生死来堵截,那必然不是怯战;可若不是怯战,那为什么之前不来堵?必然是有兵马牵制住了他们;而此时来堵,必然是牵制兵马之前听到号角齐鸣不断,已然抽身而去。
但是问题在于,那只牵制兵马既然如此号令严谨,纪律严明,又怎么会真的一去不回呢?又怎么会真的将公孙瓒和三千袍泽扔在袁营不管呢?这些骑兵全都是幽州口音,怎么可能在冀州这种地方扔下过半同乡和主将自己逃跑?!
想到这里,许攸几乎是瞬间没了夺那万金的心思,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就在高览、崔琰试图奋力堵截公孙瓒,而袁营中的士卒纷纷士气大振之际,忽然间,营外营内齐齐吹号,然后马蹄声滚滚而来——幽州军故技重施,又在右营与中军大营的缝隙间上演了一出马踏联营、摧枯拉朽的好戏。而且这一次是前后夹击,田楷在外,公孙瓒在内,几乎是瞬间便摧毁了高览、崔琰这支残兵!
这下子,不仅前路尽开,便是各处追兵也被溃兵一时阻拦,难以追上。
而公孙瓒得了接应,还顺势再度杀伤上千不止,却依旧不急出营,反而在营中抬槊遥遥相指袁绍将台,冷笑宣告:“四世三公,不过土鸡瓦狗!”
然后,其人复又扭头看向身侧关靖,扬声而问:“士起,袁本初昔日以为我不值一钱,今日复以万金购我首,你说,我公孙瓒到底值多少?”
关靖浑身浴血,心潮澎湃,再难自已,也是在马上奋力大声回道:“主公今日可以倾国!”
公孙瓒再度扬声大笑,这才打马而走,从已经空荡荡的右营取路,从容而退。
到此为止,高览、崔琰仓惶逃窜,张颌、鞠义不及追赶,许攸喟叹而返,袁绍、逢纪目瞪口呆,而陈宫干脆刚刚折返。
换言之,这一仗,不管前因后果如何,各种曲折如何,只是就事论事,公孙瓒只提五千幽州突骑,来攻袁绍四万余人的营盘,非但连破袁绍两座大营,杀左营主将崔巨业,伤右营主将崔琰、中军大营副将高览,还一度攻入袁绍大营,并一度动摇对方主营,最后居然全师而退!
而更可怕的是,翌日天明,大略统计,不管是死在刀矢前、马蹄下、友军推搡中,还是干脆被大火活活烧死,袁军最后整理出的本军尸首竟然不下三四千,再加上伤员六七千,逃逸的清河本地辅兵数千,这一仗累计减员万余不止!
相对应的,战场上寻到的公孙瓒幽州骑兵尸首,却只有三五百具!
事实摆在眼前,无论如何,这一仗,公孙伯圭都是毋庸置疑的大胜,而袁本初都是前所未有的惨败!
“我今日才知道,乱世之中,决不可小觑天下人!”出乎意料,大败之后的袁绍居然没有太多沮丧之意,反而坐在将台之上,亲自指挥整理营盘、收拢死伤,许久方才对许攸等心腹露出了一丝疲态,却只是揽责于己。“而今日之败,全在我界桥战后骄傲自大,自以为河北在握,才至于被公孙伯圭握住战机,导致如此惨败……”
袁绍如此姿态,更兼昨夜几乎只有他一人临危不退,力挽狂澜,堪称唯一亮点,所以刚硬如陈宫,自幼生在西凉野性如鞠义,幕僚也好、将领也罢,此时都没了脾气,也是纷纷请罪。
而袁绍自然是又挨个安慰过去,然后其人又亲自带着众人去慰问受伤的高览与崔琰,以安后二者之心——这就更让后两者惭愧至极了。
不过,随着日头渐渐西斜,忙完这些事情,袁绍却还是没有休息,恰恰相反,他迫切需要一场正式的军议来讨论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势。
“事已至此,我军伤亡惨重,要不要暂且退兵,以避锋芒?”由于大帐在战中受损,所以袁绍便率众回到夯土将台上议事,而其人甫一落座便开门见山。
“不能退!”陈宫早已经想好,也是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目应声而对。“此时若退,则河北秋收前便不可再期,而若秋收前不能收冀州五郡,则何以对卫将军?”
“公台说的不错。”逢纪也是立即上前表态。“经此一战,不指望秋收前抢攻邯郸了,但无论如何也得尽力取邺城以自保吧?所以大局不能乱,还是要咬牙挺住。”
袁绍缓缓颔首。
话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为什么袁绍手下所有这些智谋之士都认为应该要抢攻邯郸,而公孙珣也认为对方会打邯郸,这不仅仅是因为邯郸是攻打太行、上党、太原这个公孙珣势力最薄弱点的必由通道,更是因为双方战略红线的交界点就在这个地方,让双方不得不在此展开攻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