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时事难从无过立(续)(第3/4页)

众人愈发感慨,但终于还是扔下地上两具尸首,冒雪转回了。

“仆谢过刘豫州搭救之恩了。”就在袁绍幕中一众智谋之士论及豫州局势的时候,同样是年关时节,沛国符离县县寺堂前,正有一名中年文士在雪中朝刘备缓缓下拜。“若非刘豫州此番出手相救,仆几乎不能保。”

“子布先生何必在意?”刘备恳切扶住对方,正色相对。“陶徐州此番也不过是被奸佞蒙蔽,这才一时糊涂,便是没有我请杨公往徐州一行,他也早晚会将足下放出来的……而且,便是要谢,也该谢杨公才对。”

“杨公当然要谢。”所谓子布先生,自然就是张昭了,起身握着刘备的胳膊笑道。“但刘豫州也是一定要谢的,所以在下刚一回家,便立即来此处见使君了。”

“所幸你我住处近。”刘备也是难得失笑。“倒也方便。”

张昭若有所思,旋即二人直入堂中,分主客坐下,因为张昭乃是徐州顶级名士,所以除了护送杨彪往徐州一行的吕岱以外,张飞、简雍,还有本地前来投靠的几名文士、军官,俱都列坐。

话说,张昭来此是有缘由的。

陶谦这个糟老头子呢,本来就是公认的性格恶劣,他轻易统一了徐州之后,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比如他举张昭为茂才,而张子布大概是觉得乱世当中不想出头,便推辞了过去。于是乎,可能是想杀鸡儆猴,也可能是真觉得张昭看不起自己,总之,陶谦一边将徐州本年的茂才给了回到家没事干的王朗,一边将张昭逮捕入狱以作警示。

这事当然有些过分,徐州人人都劝陶恭祖把人放出来,但乱世当中公孙珣可以驱除公卿,袁绍可以杀人立威,连刘焉都能造点车子意淫一下人生巅峰,凭啥不准人陶谦威福自专一把呢?

所以,陶恭祖把脸一横,一时间还真没人能救得了张子布。

不过,恰好就是这个时候,持节而来的杨彪杨文先终于突破了自己小舅子袁术的层层阻碍,来到符离这里见到了刘备,而刘备接下旨意以后便又顺势请杨彪去徐州搭救张昭。

杨彪左思右想,好像回长安也是受公孙珣的气,而徐州那里从陶恭祖到王朗,再到陈珪父子全是熟人,便顺水推舟,捧着节杖去徐州过年去了。至于徐州那里,陶谦就是再不给别人面子也得给杨赐儿子杨彪面子,这才将张昭给从大狱里捞了出来。

也这才有了此番符离相见。

双方坐定,说了几句闲话,而忽然间张子布却问了一个刁钻的问题:“刘豫州,你乃是朝廷正经署任的豫州刺史,杨公亲自持节来名,却为何只在徐州边界的符离暂驻呢?”

刘备面不改色,从容答道:“时局艰难,豫州六郡国,后将军如今传使地方,颍川、汝南二郡皆从其命,我是够不着的;梁国、鲁国与沛国北部,靠近兖州,所以俱从袁车骑,如此一来陈国也被隔断……我募兵回来,能在沛国中南的符离、铚、龙亢、蕲、谷阳、向等六县半郡暂且安身已经很知足了。”

“这是什么话?”张昭连连摇头。“堂堂一州刺史,据六县而守,焉能称足?后将军兵马正盛,又有孙坚这只江东猛虎为爪牙,确实不好相对,但袁车骑所署的曹孟德却未必是使君对手吧?我听说这个人不擅长战事,秋日的时候和使君你一起往丹阳募兵,结果他募的兵马半路上哗变逃走了一半,反而是被从后面赶来的使君你给沿途收拢了起来……这种人之所以能在沛国北面和梁国立足,无外乎是靠的家族在沛、梁交界的谯县,有乡党之名罢了,何不攻而取之?”

“子布先生有所不知。”刘备依旧面色不变。“年中的时候讨董败下阵来,我与孟德兄、文台兄曾相约生死,现在一转手便让我为了地盘去刀兵相见,这种事情我刘备做不来,先生何必多言?”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张昭继续诚恳相劝。“刘使君你是朝廷正经署任的豫州刺史,更有杨公不远千里至此为使君传命立身,所谓明正而言顺。更不用说,使君也非无根基之人,一来朝中有卫将军撑腰,二来身后有陶徐州支持,三来将军本身虎牢志气天下知名……而如今,使君不趁着那曹孟德立身不稳,攻而胜之,等他在豫北立足以后,怕是要反过来吞掉使君你的六县。”

“足下不必再劝。”刘备连连摆手。“我凡事皆效我兄公孙文琪,其人曰以人为本,我便也以人为本,其人曰不负人,我今日亦不能负人……若曹孙两位兄长不来攻我,我是万万不会主动出兵的。”

张昭不由失笑摇头:“卫将军可不会这么蠢。”

“我本以为先生是徐州名士。”听到此言,便是一旁的张飞终于也忍耐不住了。“必有高论,所以一直以礼相待,却不料你只是个劝人违背义气的诡谲之士……我辈幽州男儿,虽死,却难道可以失了义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