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带长剑兮挟秦弓(第5/7页)

“我大概能猜到一些……文琪的心思。”吕范低头肃容道。“文琪此人傲上而悯下,怕是自乱起以来,见到战局惨烈,民不聊生,心中早有了不忍之意,而此战又机缘巧合打得如此痛快,他便一咬牙做了下来。公仁明人心,通形势,我倒是好奇,你觉得……文琪这算是项王妇人之仁,还是算高祖关中得民心之所在呢?”

董昭一时抿嘴不言。

“要我说。”就在这时候,娄圭忽然带着戏忠自后而来。“若是有高祖之成,那便是得民心之德,若是有项王之败,那便是妇人之仁……恰如我之前五胜五败,若是此战有失,便是天大的笑话,可如今大获全胜,便是至理名言,将来要流传千古的!”

董昭和吕范齐齐回头看向了娄子伯。

“子伯说的好。”戏志才也忍不住昂首看着南岸言道。“我之前蜗居在颍川,常常想,若能得一主,有高祖的成就与大方,又有项王的威风与仁义,也就不枉此生了!董司马和子衡刚才说什么项王、高祖……在我看来,此比不伦不类!项王有君侯这般能得人吗?假使项王能得人,安有高祖之功?而高祖有君侯这般威风吗?假使高祖善战如此,安有项王分封天下?所以说,君侯便是君侯,而将来的形势也必然与古时不同,于你我而言,只要君侯待我们以诚、以恩、以德,那便尽心尽力,为之驱驰便是了!何至于在这里思前想后,以古乱今呢?”

董昭闻言怔了片刻,随即便恭恭敬敬朝着戏忠行了一礼:“志才兄所言极是,昭受教了。”

戏志才看了对方一眼,不由捻须一笑,却也不再多言。

随即,四人各自收起心思,远处手舞足蹈的冯歆一样,遥遥观战不止。

残阳如血,汉军纵横不断,下曲阳战前足足十万黄巾军……幸亏张宝之前留了一万在城中做接应,再加上仓促逃回的一万多人,城中勉强以两万多残兵稳住了局势,不至于被汉军衔尾而入。但随着日头西沉,任谁都知道,在汉军拥有大量骑兵的情况下,黄巾军已经不可能再继续收拢兵力了。

换言之,此战,黄巾军大败,几乎全军覆没。

被人从西城用绳子吊上来的张宝甫一落地,便跪倒在了下曲阳高大的城墙之上,然后居高临下,望着城外惨烈局势茫然失神。

他看着远处大量的黄巾军或是被屠杀,又或是被驱赶到河边溺毙,然后又有人举众投降;又看到近处门前,有人争抢入内,以至于踩踏不断反而阻塞城门,还有后来渡河的汉军愤愤然打扫战场,一边救助汉军伤员一边又将黄巾伤兵抬到城墙下任其哀嚎不断……一时间,这位地公将军悲从中来,却又居然无泪可流!

事到如今,张宝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对方黑虎掏心的一招给弄的满盘皆输?他哪里不明白,城外这七八万黄巾军不管是死是伤,是降是逃,全都要记在自己的无能头上?

大军不是不能战,但自己跟对面那个白马将军而言却差了何止一筹?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黄天若败,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不过,局势崩坏至此,死伤如此之众,情形如此惨烈,张宝也只能麻木也对了。实际上,今日身边死的人虽多,却也只有那位年长副帅死前的扭曲面孔时不时的在他眼前闪过……这是他最对不住的人,明知道此人可靠,明知道此人有能耐,却不能用!

“主公!”一名侥幸逃得性命的心腹门客,举着一个装了些许酒水的水囊颤抖着递了过去。“且润润嗓子……我军还有两……还有三万余大军,下曲阳城池坚固,完全可以倚城待援!等、等天公将军……”

话结结巴巴说到一半,张宝便忽然将已经两口喝光的空酒囊扔到了地上,然后双目通红泪流不止。

周围人刚要下跪请罪,他却又忽然起身,并哆嗦着向身后走去:“我心已乱,尔等且替我照看好城头局势。”

众人不敢多言,而那心腹门客也赶紧起身上前扶住对方,小心朝着城中张宝所居的高台而去。

数里外的河边,一处满是黄巾军败卒的地方,张飞怒目圆睁,持矛引兵飞驰而来,却不料为首之人居然立即引众弃械跪地求饶!

张飞不喜反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大吼一声,然后干脆撕扯开身上甲胄,露出长了一圈黑毛的白皙胸膛,复又引着一众骑兵往别处而去了。

不远处的中山太守张纯见状一时摇头:“张宝既然逃入城中,首功必然是那河间假曲长的,也难怪这些骄兵悍将如此不耐……不过,终究是十万大军,便是骑兵再利又如何能尽全功?”

“天快黑了!”徐盏忽然眯眼道。“接下来我军也只能看住对方城门,却难再有所作为,想来郭太守、冯国相,还有两位校尉,以及军中上得了台面之人此时都要纷纷往那土山处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