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闻新人来(上)(第3/3页)
“那倒不至于……”刘范尴尬应道。“那些人之所以被人嘲笑是因为他们得了官后立即鲜衣怒马,香车仪仗,如父亲这种让儿子赶着一辆驴车惶急上任的,又怎么会被人嘲笑呢?我只是觉得有些仓促。”
“有什么仓促的?”车内刘焉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已经面见了天子、三公、尚书令、吏部曹尚书,然后接了圣旨、拿了公文,此时不去赴任又待如何?缺钱、缺衣物,可以顺路到阳城山(刘焉讲学处,位于洛阳城东,虎牢关内)取用,非要留在洛阳如何?莫不是向要借机向你新认识的那些朋友炫耀,你父做了冀州方伯?”
“不是这样的。”天气正热,刘范也是满头大汗。“不对……算了,父亲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现在就出城往冀州便是……”
一声鞭响,驴车启动,车内的刘焉这才一声嗤笑,没了声音。
当然了,毕竟是自己嫡亲的长子,教训一下也就行了,等到父子二人从铜驼街出发,辛苦大半日,到半夜方才来到他们长居十八年的阳城山下时,刘焉却是终于对自己儿子说了实话。
“大人想要私访?”夜风习习,刚给父亲洗了脚,正抱着一个桃子在胡啃的刘范终于听到了原委。“这是为何?”
“能为何啊?”刘焉光着脚坐在席子上叹气道。“吏部曹尚书卢植卢子干所托。他的学生任邯郸令,却在赵国肆无忌惮,以县令杀县长。卢子干担忧这个学生会闯祸,想让我替他去警告一番。可是赵国的事情我之前便有所耳闻,事情复杂,怕是并不好办,甚至于前任王刺史突然挂印而走,也有这个事情的缘故。所以,我就让你赶着驴车直接送我去赵国,先暗中探访一圈,以求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这真是辛苦父亲了。”刘范此时方才恍然。“这卢子干做了多年的吏部曹尚书,稳如泰山,轻易不可得罪,而他想借父亲之手惩处自己的学生,便既要有所惩处又要有留有余地,方才能对付过去……怪不得父亲大人这么着急,想来是要让那个邯郸令措手不及。”
“不错。”刘焉迎着夜风轻轻颔首,却又不禁伸手抚了一下自己长子的发髻。“不过,此番我儿也是辛苦了,如此暑气,还要辛苦赶车……”
“父亲大人何出此言?”刘范不由尴尬一笑,然后将手中桃核直接扔了出去。“真当儿子不懂事吗?你此番如此作为,说到底不还是为了我和弟弟们以后做起官来能够轻松一些吗?弟弟们我是不知道,但父亲当年在此处感叹时局的时候我可是已经懂事的。”
“是啊!”刘君郎也是再度失笑,不再于自己儿子面前装模作样。“不过咱们家也总算是时来运转了,天子年轻,政局稳定,正是做官的好时候……我刘焉断不会让你们四兄弟再如我年轻时一般,将大好时光全扔在这山中了!”
……
“刘焉,字君郎,江夏竞陵人,汉鲁恭王之后裔,章帝元和中徙封竟陵,支庶家焉。焉少仕州郡,以宗室拜中郎,后以师祝公丧去官。居阳城山十八载,积学教授,举贤良方正,辟司徒府,为雒阳令。翌年,迁冀州刺史,以冀州治坏,乃出南宫门,遣子驾驴车,微服而往。”——《旧燕书》·刘焉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