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背德(第4/4页)
“剧公!”一直没对剧腾说话的公孙珣此时却忽然叫住了对方。“且住。”
剧腾回首冷笑:“公孙令君还有何见教?”
“此战已了。”公孙珣一边拉住徐荣的手,一边平心静气的应道。“我前途不知在何处,此处别的倒也罢了,唯独徐司马……刚才剧公也听到了,他这人不懂人心不知变通,我怕他将来还会遇到如此事端,故此,想请剧公多多为我看顾一下他。”
剧腾登时怒气勃发!
然而,就在他以为对方是在得寸进尺,刻意警告自己的时候,却不料,公孙珣居然一边按着徐荣,一边连带着他本人躬身相拜……
上位者的礼节不是这么轻易的,两人本就互不统属,而当着满堂郡吏的面,公孙珣此举反而几乎有认错服软的意思了。
“剧公,我也知道,盗墓一事终究背德,所以胡骑汉军,我回去以后都会有所处置。而且我也知道诸位玄菟郡中吏员为移民之事多有辛苦,”果然,公孙珣抬起头后继续言道。“你看如此可好……此番征战,军士们所得的财货其实多是从我家商号中折为米粮、布帛的,我家商号所获之利其实也不少,我做主让商号拿出一些钱帛来给诸位玄菟郡中吏员以作嘉赏,兼为赔罪?”
“文琪!”且不提那些郡吏们纷纷转忧为喜,剧腾受了公孙珣一礼后虽然气消了大半,却也依旧紧皱眉头,疑惑不解。“你既然愿意私人出钱安抚我郡中吏员,那我自然无话可说。只是我就不懂了,你前途远大,为何要为一别郡司马而做到如此地步?又是要挟别郡太守,又是出钱安抚,又是赔礼请罪,如此三番,劳心劳力……你难道不晓得,他只是一个无根无基的边郡武夫,便是此番功劳甚大又能如何?此生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格局吗!而你我却是世族出身,朝廷重臣!”
公孙珣也是微微感叹:“剧公,将来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但是之前过去的事情却历历在目。当日我在坐原大营的高台上,眼见徐司马挥军而出,长驱直入,却是已然心折……为将者,运筹帷幄,辛苦计划,不就是求的麾下有人能够如此一瞬吗?不瞒剧公,惊鸿一瞥,再难相负,仅此一瞬,便足够我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了。”
“剧公,士欲为知己者死,故先当为知己者珍重,女既为悦己者荣,故后当为悦己者长存。”审配也是在旁言道。“我当日在洛阳为我家令君慷慨气度一日心折,便追随至此,而我家令君见徐司马一战功成,便屡次护佑,这种道理难道不是一回事吗?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求得便是一时光彩,名垂后人,又何必说什么官位出身呢?而且剧公,此番计策乃是我为我家令君所划,再加上之前的事情,还请您不要怪罪!”
言罢,审配也是躬身一礼,向着对方赔罪。
剧腾尴尬失笑,虽然终究是没能接受这个说法,却也不好说什么了,便转身而走。
“将军之德,荣绝不敢忘!”等到剧腾一走,一直俯身保持拜姿而让人看不清面色的徐荣,却是朝着公孙珣再度鞠躬,然后又跪地而拜、再起而兴,俨然是汉礼中的最高参拜。“此生终不再为背德之事!”
一番辛苦,终于听到这话,再加上审配话中隐约表露的意思,公孙珣自然是喜笑颜开的扶起了对方。然后,既然事了,而且心情又好,他便又带着审配、韩当将对方接到了安利号所占据的一处庭院中,所谓宴饮去晦!
然而,酒过三巡,就在公孙令君醉意朦胧之际,却是忽然有人来报,原来,公孙大娘居然亲自来到了战后的纥升骨城,而且已经入城。
午后阳光西沉,公孙文琪的酒登时醒了大半。
……
“既灭高句丽,太祖归辽东,荣归玄菟,二者相辞于道,太祖知宦游海内,再难相逢,乃捉手而别,依依不舍。荣大拜辞曰:‘荣蹉跎多年,逢明公方显米粒光华,昔人有言,士为知己者珍重,明公之德,荣终不敢背也。’太祖遂安。”——《旧燕书》·卷七十·列传第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