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明白(第3/4页)

可是为何当日在沓氏会没有想起来这些事情,反而信了娄子伯的鬼话呢?

是自己这些年东奔西走,渐渐忘了塞外风物?还是当日自己晕船晕的太厉害?

“襄平那边也是如此吗?”娄圭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这是自然。”乡啬夫直言道。“襄平虽然人口多些,但终究是人少地多的大局未变……而且诸位想想,便真有一日襄平那边缺耕地了,只要太守一声令下,直接往我们这里迁移便是,何必要大动干戈修什么水利呢?”

娄子伯一时黯然。

“便是兴修水利、开垦耕地一事不必再提,子伯兄其他七策也是极佳的。”王修是个老实人,见状赶紧安慰。“比如说推广农艺……”

话刚说到一半,王叔治自己就戛然而止了……其实仔细想想就明白了,既然是人少地多,只缺民力不缺耕地,那粗耕便是,何必一定要学内地那样推广所谓农艺呢?难道以往循吏们大力推广的那些农艺,诸如沤肥、细耕等事就不需要人力吗?

实际上,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所谓劝农一事多是根据耕地与人口这个矛盾而来的,而如果这个矛盾不存在的时候,那传统意义上的劝农手段就都没多大意思了。

甚至,连一旁的公孙珣和远在辽西的公孙大娘恐怕都不晓得的是,历史上辽东一地由于土地矛盾没有那么严重,再加上没有战乱,所以在汉末到魏晋时期,它的农业水平都是非常发达的,甚至几乎要超过长江流域。

而且往后百余年,便是此地气候转冷其实都没有影响到农业发展,因为这年头多是一年一收,寒冷气候非但没有侵蚀农业周期,反而间接的使辽河下游的大片沼泽盐碱地自然转化为了良好的耕地,并成为了很多辽东割据政权的基业……

总之一句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辽东这里不缺地,只缺人!

“我早该想到的,”娄子伯观察了一下坐在那里的自家主公面无表情的脸色,然后不由干笑言道。“当日在辽西,整日都见到青、冀两州之人往塞外迁移,本就是因为此处有活路。少君……”

“我再问你,”许久没开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公孙珣忽然再度向那乡啬夫问道。“辽东此处学校、教化之事如何?辽东十一县,各处县中可有学校?乡野之间,可有私学?”

“这不至于吧?”娄子伯也有些慌了。

“回禀公孙县君。”这乡啬夫果然又毕恭毕敬起来。“县君不愧是我幽州难得的‘智勇双全’之士,这还没有上任便已经知晓虚实。说起学校,本来咱们塞外也是没几个学校的,但自从去年,听人说大概是令堂公孙大娘外出一趟回来以后,贵家安利号便开始主动在塞外各城行所谓‘捐资助学’之举,如今塞外诸城,不止是辽东,便是乐浪和玄菟也都每城都有学校了。”

公孙珣面无表情,再度闭口不言。

“可是老师从何处来?”娄圭愈发慌张。“捐资助学一事我在辽西也有所闻,可当日不是说担心读书人不愿意来商号学校中教授经典,不行自取其辱之事吗?”

“这事我也不清楚。”乡啬夫坦诚道。“只知道好像是贵号请出了一位内地来咱们辽东隐居的大儒,去往襄平学校中教授,而此人甫一出面,周围那些原本推三阻四的退休吏员也都纷纷出来执掌各地学校了,便是各地县君,如今也屡屡有亲自下场讲学之事……说是行教化之举!”

“此人唤做什么姓名?”王修好奇问道。

“这便是奇怪之处了,”这名乡啬夫继续言道。“那些上面的官吏,还有那些读书人多知道此人姓名,却不愿意告诉我们这些不识书之人……”

公孙珣不由尴尬一笑,他哪里还不知道,这分明被自家在塞外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张俭张元节亲自出山了,也不知道自家老娘怎么舍得现在就用这份恩情?

“那私学呢?”王修瞥见公孙珣脸色,心知有异,便赶紧换了话题。

“私学并不多。”乡啬夫坦然言道。“毕竟咱们塞外并无多少名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可既然每城都有学校,而且只要学的不是太差,安利号便会代出束脩,那为何还要问什么私学呢?”

王修先是欣慰颔首,却又再度无奈看向了一旁不知所措的娄子伯,便是纯粹的武人、一直都站在门口守卫的韩当此时也咂摸出味来了……感情这还未到襄平呢,当日娄圭所出八策就已经废了四策!

而等到了襄平,那剩下四策怕也不好说吧?

“那敢问足下,”公孙珣忽然又问道。“你也是辽东治下吏员,可知道本郡太守是何人物?”

乡啬夫一时失笑:“若是别人来问,我哪里敢轻易出言,但公孙县君乃是自家人,你有所问,我自然有所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