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逆犯

“什么,李知诰不许我们退入洵阳,他这是什么意思?”

听信使回禀李知诰其人就在洵阳,封锁住从白河寨前往金州洵阳的水陆通道,周元急得直跳脚,恨不得把信使揪到跟前来,看看他是不是谎报消息。

荆襄战事后,天佑帝新置均州,之后又陆续在均州南部的汉水两岸,恢复房陵、郧阳两县的建制,但这两县夹峙于武当山及秦岭迫近汉水的山岭之中,地少田稀,之前勉强迁编五千余户、三万丁口,但随着山寨系从附近迁出,人丁更是下降不到两万人口。

房陵县城新修了夯土城墙,仅四百步见方,仓促间撤入残部、家小两万余人,便显得拥挤不堪。

大雪过后,人马践踏,城里一片泥泞。

简陋的县衙,三四十间屋舍,此时充当行辕,行尚书台的大小官吏百余人,隐隐约约能听见周元从大厅里传来近似咆哮的愤怒喊声,他们眼神里更见绝望与仓皇,完全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春十三娘将大厅的门扉掩上,狭仄的大厅更见昏暗。

周元气愤地叫道:“将门打开,现在是李知诰要断我们的退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春十三娘苦笑一下,站在大厅门口,闭门不是,推开门也不是。

钟彦虎目前还率残部守在沧浪城里,但沧浪城位于汉水以北、丹水以东,就凭他们残剩的二十多艘战船、两千水军,很难阻止招讨军的水营西进。

而一旦等招讨军的水营精锐杀入丹水,沧浪城就会被封锁在丹水以东。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沧浪城里的军民都撤到丹水以西的房陵、郧阳来。

房陵、郧阳两县,人口加起来都不足两万,坡地梯田加起来有十五六万亩瘠田,一年收成可能也就十三万石,即便他们此时能将地方上的存粮搜刮一空,不给民户留一粒粮食,又能够两万残军败卒以及近四万家小眷属支撑多久?

甚至将四万家小眷属及闲杂人等白送梁州,他们率两万残军守郧阳、房陵,粮食也支撑不到明年春后。

房陵、郧阳两地虽然都易守难攻,但就粮太困难了,周元他们还想着将大部分军卒及家小先撤入梁州,在房陵、郧阳留三四千精锐据险防御就行。

甚至在这样的恶劣局势下,将房陵、郧阳两县都放弃掉也没有什么可惜,残部都撤入梁州休整,在金州东部的洵阳等地,守住险要地形,将招讨军挡在汉中盆地之外,未必就没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这跟李知诰最初所主张的退守金梁两县相比,即便损兵折将极为惨烈,但考虑到梁州极限也只能养两三万兵马,一部分兵马损失就损失了,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谁都没想到李知诰竟然会在这时候封锁洵阳的水陆通道,禁止他们进入?!

“李督帅却也没说完全不让,只是说可以将兵卒家小以及伤病都先撤入梁州安顿,但郧阳、房陵必不能失,希望吕宫使与柴督师及周大人亲自护卫太后、襄王殿下,督守这两座城池,将敌军拒以汉中之外。”信使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什么屁话,将我们挡在汉中之外自生自灭不说,还要将四万多将卒家小都夺过去,当我们是蠢货啊?”周元气急败坏的跳起来说道,“夫人,我们现在就护送太后及襄王去洵阳,看李知诰有没有胆量下令射杀我们!”

周数战死,周元除了长子周炼在身边任事,次子及两个侄子都落入招讨军的囊中,没能逃出来——周家兄弟作为附属于信昌侯府及晚红楼的子弟,与之前的宗族脱离关系,本就人丁稀薄,这些年收拢了百余家兵、家将,绝大多数也都葬送在唐白河以东,叫周元怎么不气急败坏?

“知诰的翅膀终于硬了,”吕轻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跟姚惜水说道,“你去洵阳见知诰,看他到底有什么条件,才同意让开路,叫我们这些残兵败将撤入汉中缓上一口气。当初撤到襄城时,我就说过诸事以他为首,他拒之不授,却也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做这种亲者痛而仇者快的事情。”

“我这便去见大哥。”姚惜水苦涩说道。

从白河寨到洵阳相距仅一百里左右,但紧贴着汉水南岸的狭道,因为年久失修,好几处被山体坍塌滑落下来的土石堵住,成群结队的人马想要通过,已然是不可能的。

现在也只有用纤夫踩踏着嶙峋刺腿的滩石,拉着舟船,才能勉强顶住湍流徐徐上行。

招讨大军随时都有可能沿汉水西进,进攻郧阳、房陵,姚惜水不敢耽搁,带着几名护卫,还是从汉水南岸的崎岖山岭间赶路前往洵阳。

洵阳城位于汉水的北岸,不仅两岸的狭道都修筑了栅墙,湍急的河流之中也打下好些暗桩,用几根粗长的铁索连接两岸的崖石,将水道彻底的拦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