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告子辩性(五)(第3/3页)

这个反驳的根源,就在于他们认为等级制度是不可能不存在的,并且以此考虑了一个悖论:等级制度下的人人平等。

经过修正的墨家,要做的是“虚伪”的平等,远还没到追求真正的“物质基础”上的平等的地步,这就使得墨家足以大逆不道。

儒家反对墨家平等的重要因素,就是这个“等级制度下的人人平等”的悖论。

认为人人平等,那就意味着犯上作乱之心会充斥天下,从而导致“天子坐得、我坐不得?”的想法会招致天下大乱。

这个问题可能在二十年前墨家还需要想办法驳斥,而于此时,告子对于这个问题,哼笑一声道:“有平等,便意味着没有礼法等级制度;没有等级制度,也就没有天子、诸侯、上卿、大夫、士、庶农、奴婢的区分,人人都是人的平等。”

“大夫高于庶农奴婢的缘故,不就是因为他们拥有土地吗?如果分掉他们的土地归属于天下人,剥夺了他们做‘蠹虫’的根源,那么又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呢?”

“大夫没有封地,没有兵权,没有一方的执法权和行政权,他们又凭什么想要作乱呢?”

“他们作乱又作什么呢?现在大夫之间作乱厮杀的根源,是为了什么呢?”

“还不是为了土地、为了封地、为了能够支配更多的农夫、获得更多的封地、当更大的‘蠹虫’吗?”

“以现在我们墨家的道义,天下人人平等,不因为等级身份的差距而拥有不同的权利、不同的饭食、不同的礼乐、不同的衣衫,也就意味着这天下没有大夫、士、天子、诸侯,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因为自己的人性的需求所努力的人。”

“你有利天下之心,就依靠尚贤而取的选择,真要是有从政之心,又有才能,选天子以为天子,治理天下,何以不可?”

“你有致富之心,就依靠节用节葬勤劳耕种土地、经营工商,获取财富。”

“这难道是不对的吗?”

儒生亦是冷笑道:“你们说的有道理,可我们儒家的难道就没有道理了吗?”

“假使每个上位者都有仁义之心,克己复礼,大的不想着去侵吞小的、小的不想着去谋反大的,那么天下就没有了战争。”

“天下没有了战争,那么就不必征收那些违背礼法的税收。”

“不去征收违背礼法的税收,那么就可以使得民众居于封地之内,使得封主各爱其民、民众以公田代税,井田制度,这样天下就可以安定的。”

“所以我说,祸乱天下的,你们墨家为最大的罪人,你们使得人人求利,从而使得民众想要更多。”

“有吞并天下之志的诸侯,次等之罪。”

“有不臣之心的大夫,再次等之罪。”

“有开垦土地的农夫、想要要更多的财货的工匠商人,为最末之罪。”

“我只问你,若是人人都能守礼,克己复礼,天下能不能安定吧?”

“你不要说我们的学问是不对的,因为你没有办法证明天下人不能人人守礼,况且,文武之治的时候,已经证明天下人可以人人守礼,不去僭越。”

“但天下从未有一处可以证明,人人平等、为了需求求利的天下,是可以存在的。泗上不是天下,就算泗上可以,你又怎么知道天下可以呢?”

“如道家所言,小国寡民、一切依自然之法,那在很小的村社可以达成,放于天下又怎么能够达成呢?”

“你们现在在泗上可以做的很好,你怎么就能确定在天下一定也可以呢?可是读过史书,却可以知道,文武之时,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人守礼的天下,诸侯不乱、大夫治家、百姓不求利,这是过去已经做到的啊。”

“你们没有办法证明不可能人人守礼,所以夫子的学说就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