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消息(上)(第3/4页)
臣子们齐齐点头,一上一下,仿佛在米粒前的鸡。
“国中也建了工坊了,辛辛苦苦地建起来,可造出来的物件没人买。”
“南朝的玻璃器皿晶莹剔透,宛如水晶,说实话,朕也喜欢。而国中的玻璃,现在还有气泡。价钱一样,谁会买国中工坊的产品?何况南货的价格甚至比国造的器物都要便宜。”
“但是你们想想,国人收上来的税,是你们的俸禄,是军饷。你们用到外面,又能落到百姓们头上。钱到最后,都在大辽国中,没给外人捡了好处。可要是都去买南货了,辛辛苦苦全都为宋人赚钱。国中的工人手艺无法长进,日后谁还学着做工?没人做工,税赋就会更少。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更别说你们为了有钱买南货,平添的杀业又有多少?”
没人敢于回答皇帝的质问,幸好皇帝也不是要他们回答。
宋人一手将银钱颠得叮当作响,一手抖着金光灿灿的丝绸瓷器,把耶律乙辛手下的大臣们一家家的收买。长此以往,大辽皇帝手下的每一位臣子,说不定从南朝那边拿到的钱帛,都要超过给他们的俸禄了。
作为皇帝,他们能够容忍贪腐之人,但绝不会容忍一个拿着敌国钱钞的大臣。越来越多的贵胄被引诱得穷凶极奢,按照宋人指点的办法,盘剥头下军州去与宋人交易。时间久了,人心散了,那时候,他们还会听皇帝的话吗?还是伙同宋人,将大辽卖上一个好价钱?
现在才下手,已经不能算是防微杜渐,而是亡羊补牢了。
不过耶律乙辛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彻底与宋国断绝往来,甚至是在出兵之后,也没有做出这个决定。
排除所有外在的伪饰,他真正想做的是将对宋人的贸易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由此把握住最多的利益。尽管在玻璃、铁器上,他使人创立的工坊跟南货形成了竞争,但在大部分领域,辽国还是需要宋国的商品。如果能够掌握住这些商货,那么就能更好地控制住大辽。
但现在的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切断所有人的念想,包括自己的。
“你们知道的……”耶律乙辛的声音阴沉了起来,“金刚奴,堂堂漆水郡王,有三个头下军州,辽阳、黄龙、日本,奴口二十万,就供养他一族几百口。朝中有几个能比他富的?可他花得更多,最后没办法,日本的头下军州,能干活的奴口都给他卖光了,连七八岁的小儿都给他卖到了南朝去做工。等到没人卖了,他还抢到别人家去了。你们说,金刚奴这畜生,朕该不该抓,该不该杀?”
“当然该杀!”耶律怀庆立刻应道。
只有一个人回话,孤单得吓了他一跳。不过立刻所有人都跟上了,纷纷附和皇帝。纵然其中还有好几位还有漆水郡王的姻亲戚里和同党,但谁也没有为那位已经冤死的郡王说上一句好话。
只要不是自己就行了。
在与宋国交易这件事上,人人身上都有屎,如果能有其中一人出来做了榜样,其他人都很乐意帮皇帝把他的罪名钉死。
“西夏你们还记得吧。”耶律乙辛继续说,“区区马粪堆大的小国,只有不到百万人口,却能逼着宋国送上岁币,让宋国头疼了几十年。怎么做到的?就是立国之后,一直都在坚持根绝汉风,绝不去学宋人的仪制、装扮。丝绸做的衣服是好,但嵬名家的人就是要穿羊皮。一旦我等胡人……”
胡人。
耶律怀庆刚想就此抗议,耶律乙辛就道,“胡人就是胡人嘛,汉人骂我们,我们杀他们,有什么关系?若是我们胡人学了汉人模样,那叫什么?汉人有句成语,叫邯郸学步,就是有个古人看见邯郸那个地方的人走路姿势好,眼热,就去学,却又学不会,最后把自己该怎么走路都忘了,只能爬着回家。你们说这人蠢不蠢?蠢得很,别说他没学会,就是学会了,又如何?还是没用。”
“如果是有用的那是两说,火枪火炮,我们造的是不如南货,但高丽、日本,东京道、上京道,甚至更西、更北,那些原本不听话的部族,现在还敢不听话吗?最北的鱼皮蛮,最西的黑汗,火炮一摆出来,他们就得跪着过来舔靴子。”
“没有什么逆贼是一门火炮解决不了的,不行,那就两门。”
“去年,特纳带着四门炮,两千人,去额济纳河上走了一趟。那边一个部族就是不听话,还杀了一个朕派去的迭剌。最后怎么样,不听话的死光了,剩下的都是我大辽顺民。两千人一仗就打败了两万人,过去做到过吗?做不到。被四散而逃,周围的部族没一个敢收拢,无论男女老幼,都绑着送到特纳面前,跑丢的马和牲畜全都送了回来,没人敢贪占。最后一数,还多了两千匹,这种事,过去做得到吗?更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