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6章 亡心(第2/3页)

炮声逐渐停止了,郑芝龙没有下令舰尾大炮继续轰击,对准城头的轰击伤害极大,没有办法控制,可能打入城区之内造成无辜的百姓伤亡,收获的没有别的,只有不必要的仇恨而已。

舰队逐渐又摆开了,旗舰打出旗号,舰队顺流而下,尽管在南京使用了火炮,但整体来说,这一次阅舰行动相当成功。

当江风再度吹满风帆,大同镇号顺流而下的时候,没有几个人军官说话,只有士兵们发出阵阵欢呼声,笑声之中,所有人都是相当清楚和明白,当他们再度出现在长江之上时,南京,江南,浙江,湖广,两淮,将是唾手可得!

……

陈贞慧和吴应箕等人终于爬了起来,他们因为太贴近城墙被砖石崩了满身都是,不远处的茅元仪要从容许多,他的经验比这些书生丰富的多。

他就一直停留在远处的灌木从边上,打算真的有危险的时候就趴在灌木从里,所以当众人灰头土脸的时候,茅元仪要相对从容许多。

看着横亘在江面上的大船,茅元仪突然大笑起来,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只是在大笑之时,两眼的泪水却是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一刻,他知道大明亡国亡定了。

……

“父亲大人有险,我要赶紧回城。”陈贞慧是最害怕的一个,身为右都御史,陈于廷适才也是在城头上观看战事,这一轮对城头的炮击打的相当剧烈,令人神魂不安,陈贞慧担心父亲安危,也是颇有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急,无事的。”吴应箕苍白着脸安慰道:“适才我看了,军舰火炮多以轰击城墙为主,并未有意杀伤城头人群,所以死伤不重。陈老大人身边定有护卫,可能在火炮轰击前就下城去了,遇险的可能不大。”

“是么?这样便好。”陈贞慧并不能完全相信,但在此时此刻也唯有选择相信。

“不过我等也不必在城外耽搁了。”吴应箕回头看去,但只见一片凄凉,除了江心洲上无处可避的渔民,再也不见人迹踪影。

一场荒唐的闹剧,荒唐开始,悲剧结尾,人死的不多怕也有过百人了,这一笔账不知道怎么去算?

吴应箕郁郁说道:“今晚南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家人要凄惨号泣。”

有人闷声道:“不知道该怨和记,还是怨赵之龙,刘孔昭?”

大多数人当然是怨这两个勋贵,和记军舰一路前来无事,只在南京发生这样的事,那些希图保富贵权位的勋贵当然是最大的罪犯。

陈贞慧半晌无语,与众人一起向城门处去。

沿途全是丢弃的兵器和死尸,众人相扶绕道跳跃而行,到了水关门前,陈贞慧自怀中掏出一本平时珍藏的诗集,俱是与诸友唱和时感觉可以留下来的佳作。

不远处有火焰燃烧升腾,那是被炮弹摩擦起火的枯干灌木在燃烧着。

陈贞慧顺手一扬,将诗集往火中一扔。

吴应箕惊道:“定生,这是做什么?”

“这东西,有用吗?”陈贞慧哈哈一笑,说道:“和记建新朝,我们的这些玩意,上不能登天子台,下不能有益民生,助长国势,连怡情也做不到了。看到了今日情形,我以后还怎么以为学问自书中来,怎么自视此前所学是天下至道,怎么敢认为我辈的学识穷究天人,远在众生之上?人家一通坚船利炮,我们狼狈如猪狗一般躲避,还有什么心思吟诗弄句?哈哈,过往全是笑话,荒唐,可笑!”

众人面色苍白,吴应箕道:“或者和记半年后再来,未必如今日这般无可抵御,可能朝廷派来九边精锐和新铸红夷大炮?”

多数人闻言都是摇头,陈贞慧面色惨然,对吴应箕道:“朝廷至今铸炮未超过百门,半年时间能运多少大炮,给多少火药,炮弹,修筑多少炮位,一条长江要多少大炮合适?朝廷,无此精力,也无此财力,更无人手效力了。”

南京城外,最少得三百门红夷大炮才勉强与现在的和记舰队势均力敌,而和记下一次再过来,可能就是千门大炮了。

并且相当可以肯定的就是,适才的船尾大炮,威力远在红夷大炮之上,射程更远,威力更大,这边炮位修好了,人家一轮重炮轰击过来,炮手怕就是跑了大半了,这仗还怎么打?

用屁股想想,朝廷也没有钱粮和兵力往江南派,最多是给江南一些募集地方军伍的钱粮,这银子怕是用不到正处,最多被带都督衔的勋贵们给瓜分了,凑数几万人出来,还是大炮一响,立刻跑散的结果。

和记的几轮火炮打放下来,已经击碎了江南士绅生员精英们最后的幻想,也把那些旧勋贵和官员们的幻想给粉碎了。

更是粉碎了普通士兵和百姓们的抵抗意志和些许侥幸,毕竟大明二百多年,此刻又不是崇祯末年天下失望的时候,人们就算认可和记的存在和实力,也未必会欣赏愿意改朝换代。可以说城头和江滩的将士还是愿意稍作抵抗,前提是要有抵抗的可能和胜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