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说客】

张学良临危受命,接掌东北大权后,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现实问题——

自治,还是易帜?

周赫煊带着常凯申的手令,带来东北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了。

奉天,帅府。

“岂有此有,日人欺我太甚!”

张学良粗红着脖子,犹如一头狂怒的野兽,发疯般把信纸撕得粉碎。

这封信是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以日本首相田中义一的名义写来的,内容选摘如下:“特别是我首相个人(田中义一),对年轻的学良怀有恻隐的深情,抱有父子般的情义,将一定给予亲族般的支持……现在,为使满洲新政权的基础日趋稳固,日本政府准备尽十二分的努力提供援助。”

尼玛,把人家亲爹杀了,然后说我对你有“父子般的情义”,这还不把张学良给气炸肺?

而且这封信名义上是拉拢,其中还暗含着威胁。特别是最后两句,“努力提供援助”到底是真援助,还是武力入侵,摆明了是让张学良自己做出选择。

于凤至弯腰捡起地上撕碎的信纸,抚着张学良的后背说:“汉卿,别气坏了身子,先歇一歇吧。”

“我没事。”张学良坐回沙发上,闭眼不语。

副官徐寿突然走进来,轻声喊道:“六帅,周先生来了?”

“哪个周先生?”张学良迷糊地问。

“周赫煊周先生。”徐寿道。

张学良眼睛猛地睁开:“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周赫煊提着一个箱子进来,表情肃穆道:“六帅,还请节哀。”

张学良看到周赫煊后,有些难以控制情绪,悲恸自责地说:“明诚,你事先提醒过我,可父帅还是被日本人暗杀了。我难辞其咎啊!”

周赫煊说:“日本人能准确的炸毁专属车厢,说明大帅身边有奸细。只要此人不除,就算大帅躲过了皇姑屯一劫,今后也难以防备。”

张学良苦涩道:“可惜那奸细是谁,现在都没找出来。”

周赫煊问:“大帅的丧事什么时候办?”

“现在哪有时间办丧事,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张学良已经焦头烂额了。

周赫煊道:“东北现在局势如何?”

“总体上还算平稳,”张学良头疼地说,“南方政府和日本人都在拉拢我,奉军内部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易帜,一派主张自立。我夹在中间难以抉择啊。明诚,你帮我出出主意吧。”

此时奉军将领当中,还真没有谁敢提出投日的。不管是旧派的张作相,还是士官派的杨宇霆,都是坚定的仇日分子。

日方暗中拉拢杨宇霆好几次,都被他拒绝了。

日本人随即觉得张学良更年轻、好控制,各种软硬兼施,希望能跟张学良达成密切合作。

张学良自然不肯答应,就算他愿意,手下的将领也不同意。那些将领更倾向于自立,不管日本人,也不管南方国民政府,奉军自己经营东北的一亩三分地。

面对张学良的问计,周赫煊说:“六帅,这件事根本不用我多嘴,其实你心里早就做出了决定。对吗?”

张学良愣了愣,随即苦笑道:“还是明诚知我。”

张学良是很看好常凯申的,认为北伐军纪律严明、战斗力极高,而且有自己的革命理念,常凯申也是能让中国富强的领袖。

嗯,太过高看了。

周赫煊打开皮箱,拿出常凯申的手书、挽联,以及他自己的《菊与刀》样书,说道:“六帅,我这次来奉天,给你带来了三样东西。”

张学良首先打开挽联,只见上面写道:噩耗惊传,几使山河变色;兴邦多难,应怜风雨同舟。

这副挽联充分暴露了常校长的诗词水平,不过胜在浅近直白,而且也表达了对张学良的接纳之意。

“有心了,”张学良都不用读信,就知道里面写的什么,他问,“明诚,你在南边当官了?”

“没有,”周赫煊说,“我帮常司令做说客,从大义上讲,是为国家和平;从小义上讲,是为尽快打通东北到山东的救命粮道。”

张学良起身来回走动,顾虑道:“我早就想易帜了,但有两个问题很棘手。一是奉军内部有人反对,二是日本人从中作梗。”

周赫煊出主意道:“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

“快说。”张学良急切道。

“第一,可令热河的汤将军先易帜,试探奉军内部和日本人的反应。”周赫煊说。

张学良喜道:“汤二叔?这主意好,他肯定也愿意易帜。”

汤玉麟是张作霖的拜把子兄弟,如今霸占着热河省。他不在东北,又属奉系,只要他易帜,既不会引起奉军内部和日本人的强烈反对,但又能够起到试探和过度作用——热河也是日本人觊觎的地方,只不过没有东北那么重要。

而且汤玉麟肯定愿意易帜,因为北伐军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投降早晚打起来。